第11章 涡水秦晋大战(一)
作者:千户陈公   东晋,我来了!最新章节     
    翌日晨,淮北秋日,浮出东方,照得涡水南岸彤红一片。
    秦晋两军大帐中炊烟袅袅,人喊马嘶。
    辰时,晋军大营战鼓隆隆,营门大开,一队队晋军步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呈方阵鱼贯而出。
    来到距秦军大营四里外,分左中右三军排开阵势,每一千六百人为一个方队,阵容整齐,刀枪林立,精甲耀日。
    随后,一辆四匹白色骏马拉的高大宽敞战车,驶出了大营。
    马车中间处有一块高出马车三尺的平台,有一步多见方,三面有及腰高护栏,上面手扶栏杆站立者就是全身戎装的晋军主将陈望。
    朝阳下,闪亮的铠甲泛着金光,兜鍪顶端的殷红盔缨如一朵盛开的红玫瑰般刺目。
    马车前面有一名御者,平台下站立周全、陈顾以及两名膀大腰圆的亲兵,驶出了大营。
    他身后有十几辆两匹马拉载的普通战车,上面载有晋军的全套指挥系统,战鼓、金锣、各色号旗。
    这些战车组成了陈望的前线临时指挥部,两名亲兵就是他挑选出来的军中嗓门最高者,每人一个喇叭,作为传令用。
    来到中军部队之后,陈望站得高看得远,手搭凉棚遮住朝阳向对面看去,山桑城墙下,秦军大营里也是尘土飞扬,看起来是骑兵部队在集结的样子。
    心中暗骂,他妈的,昨夜秦军大营鼙鼓声断断续续地响了一夜,偶尔还有几声牛角号声,吵得老子睡不着,你们也不睡吗?
    于是起床点灯又伏案算计起秦军骑兵来了。
    和步兵相比,骑兵的优势在于速度。
    马匹的奔跑速度远远高于人。
    所以使用戟、矛、槊等兵器的骑兵要靠马匹的高速冲击来刺杀对手。根据物理学的动能公式e=1\/2mv2,对于冲锋的骑士,这个质量 m是人和马相加的质量,速度v则是马匹奔驰的速度,其动能远比手持长矛进行刺杀的步兵高,所以骑兵在战斗中必须高速奔驰以便进行刺杀。反之,如果骑兵处在静止状态就不具有动能优势,且战马是远比骑手明显的目标,很容易招致杀伤,所以骑兵战术的本质就是运动。
    而如何抑制骑兵的运动就成了步兵取胜的重要法宝了。
    陈望边回想着四年前在虎牢关和鲜卑人的大战,再向四周看去,真是一马平川,毫无遮挡,今天这场大战是真刀实枪的硬碰硬,全凭两军的真实实力了。
    而兖州这次出动的八万精锐步兵只比王猛多了一万左右,按照骑步对阵优劣定律,这个数量是远远不够的。
    太阳升得更高了,秋风吹动军旗扑簌簌响个不停,站在高处的陈望一动不动,如石刻雕塑般凝视着前方。
    秦军终于出动了,随着沉闷而又疾劲的牛角号声大作,营门一开,身着黑色盔甲,头戴皮质帻冠,身上套着铁质筒袖铠,胯下马匹披着皮质马铠的骑兵奔涌而出。
    陈望远远看去,场景很像电视上动物世界里迁徙的角马群,隆隆巨响,震颤大地卷起漫天的尘土。
    细长的手指抓紧指挥台栏杆,突然感觉到了湿滑了起来。
    不多时,秦军在离晋军阵地两里地摆开阵势,战马在他们胯下骚动不安地打着响鼻,发出萧萧长鸣,马蹄不停地刨着地面,仿佛已经急不可耐得要冲过来。
    陈望从高处俯视,高翘的马鞍使得秦军骑兵看起来都很高大,他们每人肩上挎着一支马槊,马槊后部的枪镦都插在马镫边缘的了事环上。
    不禁暗暗咂舌,他知道马槊长且重于普通枪矛,由兵器上来说,秦军的臂力应该是都不小的,而且造价颇高,这在两汉三国以来,汉族只有领兵打仗的贵族将领才能拥有,现在秦军骑兵也普及了,彰显了氐秦的财力和生产力的不同凡响。
    传闻桓温年轻时就经常拿着一杆马槊,擦得油光锃亮,骑马到处显摆,遇到大名士王蒙(五兵尚书王蕴之父)、刘惔(尚书仆射谢安岳父)等人外出游玩,刘惔看见他得意洋洋的样子,便问:“老贼,持槊意欲何为?”桓温答道:“我若不为,卿辈哪得座谈?”
    正在胡思乱想着,只听秦军阵地上的鼓声大作,伴有尖厉的鸣镝声响彻天际,骑兵们把马槊高高举过头顶,显出一片白光璀璨,这种雄壮的阵势显示出了一种无坚不摧,挡我者死的力量。
    秦军的进攻开始了!
    陈望见一名骑着黑色战马,身披红色斗篷的秦将喊了一句什么,秦军骑兵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吼声。
    那人一马当先,挥舞着一杆亮银枪向晋军中军阵地冲杀过来,其他骑兵紧随其后,其中有一面巨大的黑色牙旗上绣着烫金大字:广威将军——吕!
    陈望对氐秦将领和谋士们已经做足了功课,知道此人就是氐秦开国元勋,重臣吕婆楼之子,氐族人吕光。
    秦军队形呈展开的扇子面形,远远望去,恰似一片翻卷着长波大浪的海潮一般。
    眨眼工夫,这片海潮滚滚涌到了晋军阵地前面,像是汹涌澎湃的浪头将要砸向了树立的坚实堤坝。
    晋军士兵并不慌乱,中军主将陈安丈八蛇矛枪往空中一举,大吼一声:“放箭!”
    只见晋军阵地上箭矢腾空而起,乌压压的一片如蝗虫一般遮天蔽日飞向了秦军骑兵。
    只见冲锋在前的的秦军骑兵人仰马翻,乱做一团,进攻稍稍有些停滞,但马上又以更加凶猛的气势涌了上来,又像极了大海浪涛,一浪高过一浪。
    不多时,秦军骑兵毫不费力地冲过了晋军阵地的第一道防线——三排铁甲战车和狼牙步牌。
    一场残酷激烈的大战在晋军阵地前展开了。
    在扬起的漫天沙尘中,浅蓝色的天空变成了灰暗,整个涡水南岸平原上布满了黑压压的,风格迥异的厮杀军兵。
    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呐喊声,金戈交鸣,箭矢乱飞,毫不畏惧的晋军士兵们满脸血污,眼神里透着决一死战的冲天豪气,手里不停地挥舞着带血的兵刃,砍杀向秦军骑兵。
    大片的军兵因战马的冲击和马槊的撩刺倒毙于横流的血泊之中,身后又有人举刀而上,厮杀声和金戈交鸣声响彻天地,满目都是尸山血海,令人毛骨悚然。
    一望无际的战场犹如人间地狱,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弥漫的硝烟在空中飘散,熊熊火光映照得天际一片血红,满身血污的士兵在做着最后的拼死搏斗,一边举刀猛砍,一边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疯狂的嘶吼。
    晋军中军先锋毛安之催动胯下枣红马,手舞大砍刀,左劈右剁,看准了敌方红色斗篷的大将吕光位置,冲入了秦军骑兵中。
    不多时,毛安之杀出一条血路,已经与吕光刀枪并举大战在一处。
    毛安之之父毛宝在太尉陈谦从军前号称东晋第一名将,参加过平定王敦、苏峻叛乱立有奇功,毛安之还在陈谦府里做侍卫长,屡受陈谦指点,身负两家武学传承,刀法精湛,享有盛誉。
    但吕光也是骁勇善战,枪法纯熟,毫不示弱,二人交锋,成为纷乱不堪的战场上一道风景线,一时间难分胜负。
    陈望在高处看得明白,虽然二人旗鼓相当,但毛安之是在秦军骑兵中作战,与吕光交手同时还得砍杀着冷不丁从侧方刺来的马槊,足以证明毛安之的武艺应在吕光之上。
    他不由得深深为毛安之担心,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陈顾,见他正一脸兴奋地专心致志看着毛安之和吕光之战。
    正在这时,忽然又看见厮杀的阵地中又秦军骑兵中涌出一员大将,身后牙旗上书有:凌江将军——朱。
    只见他挥舞手里长刀冲杀在晋军阵地中,长刀上下翻飞,刹那间晋军士兵死伤无数,颇为醒目。
    中军主将陈安挑翻一名秦军偏将后,发现了朱嶷,催动乌骓马,挺丈八蛇矛枪杀向了朱嶷,两人在战场另一端厮杀在了一处。
    陈望回头命战车上的传令兵道:“黄旗俯卧!”
    传令兵高声大喊:“黄旗俯卧,黄旗俯卧!”
    随着黄旗俯卧,中军的晋军士兵且战且退,但两侧军兵依然未退,从高处看,本来是一条横线的晋军中间凹了进去,变成了半圆形。
    秦军骑兵向里没命的冲杀进来,真是虎狼之师。
    渐渐的秦军第一波攻进来的吕光、朱嶷部进了晋军圆圈内,陈望下令道:“黄旗摇动!”
    两名传令兵跟着大声呼喊起来,随着黄旗重新竖起,在空中来回摇动,晋军停止了撤退,而两侧晋军向扎口袋似的渐渐合拢,最后关闭,把数千秦军骑兵围在中央,两人一组,一人长枪与马上人缠斗,一人持盾牌短刀专砍马腿。
    部分秦军纷纷落马,但依然战斗力不减,强悍无比,丢弃马槊,抽出腰中刀剑继续砍杀,一个直径达一里,史无前例的巨大圆圈中展开了一场肉搏之战。
    战斗进行了一个时辰多,陈望却感觉好像过了一年,他敏锐地发现远方秦军主阵地上又有大批骑兵出动,向战场上的大圆圈逼近。
    如果他们再杀过来,破了晋军的包围圈,那中军将会溃败,陈望决心吃下吕光这第一波骑兵,转头下令道:“青旗摇动!”
    随着传令兵的大喊,旁边战车上的青旗摇动起来。
    左翼桓伊在马上高举亮银枪,大吼一声:“杀!”
    手下晋军步兵呐喊着,如排山倒海般向来援的秦军骑兵截杀了过去。
    桓伊一马当先,杀进了秦军第二波骑兵中,只见他银枪犹如惊天飞龙,电光火石间,十余名秦军骑兵被挑落马下。
    双方混战在一起,虽然秦军骑兵攻势凶猛,左翼晋军死伤无数,但牢牢地把第二波秦军阻挡在了中间战场的大圆圈之外。
    第二波秦军主将是一个膀大腰圆,满脸虬髯的胡人将领,手里提着一杆巨大如斗的狼牙棒,身后牙旗上写着:护军将军——沮渠。
    陈望远远看见,暗道:这是氐秦护军将军沮渠法弘,匈奴悍将。
    不由得为桓伊暗暗捏了把冷汗。
    沮渠法弘见自己麾下骑兵迟滞不前,心中大急,因王猛治军颇严,深恐受责,仔细观察,一眼发现了晋军步兵中为数不多的几百骑兵里的桓伊了。
    擒贼先擒王,杀死这个小白脸,即可击溃晋军阻击部队。
    他催动胯下花斑豹,手举长柄狼牙棒,高声大吼道:“都给我闪开!”
    只见秦军闪开一条路,沮渠法弘斜刺里杀了过来,来到桓伊近前不由分说一个“力劈华山”搂头就砸。
    桓伊刚刚从一名秦军尸体上抽出枪来,不及反应,本能地随手举枪招架,一声刺耳的撞击声后,桓伊在马上身子一晃,亮银枪从左手脱出,但右手死死地攥住了,这是保命的武器,绝不能脱手。
    一个回合后,沮渠法弘策马奔回,双手举着狼牙棒恶狠狠地再次扑来。
    桓伊不敢硬抗,闪身躲过,亮银枪刺向他的肋部,沮渠法弘用狼牙棒尾端轻轻隔开,二马错蹬,又转身厮杀在了一处。
    在冷兵器战场上,就像在篮球场上一样的道理,篮球场是投篮还是篮板个子高占有天然优势,因为离球框近嘛。
    而冷兵器时代,力量大占有绝对优势,因为除了要抵挡对方兵器,刺杀对方,还要注意不能跟对方兵器正面接触,这就吃了大亏。
    十余回合后,桓伊处在了下风,堪堪不支。
    厮杀中的谢琰看见主将危险,赶忙挺枪杀了过来,二人双战沮渠法弘,打成了平手。
    而桓伊所部左翼晋军用血肉之躯,把第二波秦军骑兵牢牢地挡在了中间战场之外。
    不多时,秦军发起了第三波攻击,只听得恼人的牛角号声又是大作起来,盖过了阵地上的所有噪音。
    一彪铁骑从秦军阵地中飞速杀出,如狼似虎向中间战场的右侧狂奔而来,密密麻麻的骏马四蹄翻飞,宛若万鼓齐鸣,声震天地,气势震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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