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在战场上凝神观望,一名秦军将领剽悍如牛,杀气腾腾,手持马槊,胯下大棕马,疾风骤雨般冲杀过来,竟远远的把身后部下抛在后面。
后面的猩红色牙旗迎风飘扬,上面书写着黑色大字:卫军将军——梁!
陈望心头一颤,这应该是王猛手下的王牌了,氐秦名将梁成,他的父亲是氐秦开国功臣,镇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朔方侯梁平老。
他赶忙转头大吼道:“红旗摇动,红旗摇动!”
他怕这秦军该死的牛角号淹没了自己的声音,身子几乎跳了起来,连喊了两遍。
两名传令兵慌忙跟着一起喊叫起来。
晋军右翼朱序催动坐骑如离弦之箭一般,身先士卒,手舞大砍刀,扑向梁成所部。
副将殷仲堪怕主将有闪失,不敢怠慢,率百十余名骑兵紧紧跟随,身后晋军步兵潮水般杀了过去。
大地的颤抖已经变成剧烈地轰响,万马奔腾而来,那梁成所部组成的锋利箭头摧枯拉朽般冲乱了右翼晋军步兵阵型。
梁成手里又粗又长的马槊被他挥舞得如同雪花一般,方圆一丈内晋军步兵血肉横飞,残肢遍地。
虽然朱序第一时间杀入了秦军第三波部队中,在秦军众骑兵围困当中,左冲右突,杀得也是痛快淋漓,但他杀得痛快,却不知自己所部军兵与秦军精锐相差悬殊,死伤惨重。
陈望在战车上看得明白,朱序和殷仲堪已经和自己所部分离,二人率领的少数骑兵被重重围困在了梁成骑兵中。
而梁成如虎入狼群般在右翼晋军中恣意砍杀,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令人心颤的金属入肉声交替着响起,血与肉在秋风中构画出凄艳的图画。
陈望纵观全局,陈安、毛安之的中军短时间还无法拿下困在圆圈里的吕光、朱嶷部,桓伊和谢琰还在苦苦与沮渠法弘缠斗着,梁成铁骑优势明显,锐不可当,如果再不增援,恐怕深陷重围的朱序、殷仲堪生死难料,他们所部右翼大军也濒临溃败。
在这种大平原上两军对垒,实在是没有什么奇招妙计,只有铁和血,只有斗志和意志,只有体力和武力。
陈望再次转头大喊道:“黑旗摇动!”
随着传令兵的大喊,旁边战车上的黑旗摇动了起来。
晋军最后的主力,后军江绩、柏华部投入到了战场上。
此时,已是申时中,太阳偏西,不知不觉中大战已经进行了四个多时辰。
江绩后军已经接触上了梁成铁骑,遏制住了风卷残云之势,陈望心情稍稍安定下来。
虽然他为自己带来的五万兖州精锐外加三万寿阳军比较满意,但劣势还是很明显,王猛麾下部队果然了得。
他抬眼看去,随着秦军的三波进攻后,秦军主阵地兵力明显减少,露出一排军马岿然不动,中间黄色华盖下,一人骑着白马,身穿金盔金甲,正稳如泰山,观察着战场局势。
夕阳洒在他的身上,浑身上下散发着金光,凛然伟岸,英姿挺拔,如天神一般威风凛凛。
由于距离远,看不见他身后的大纛,但陈望断定,此人就是王猛!
战斗还在继续,呈胶着状态,梁成依旧勇猛无比,在晋军阵地中往来冲杀,犹如无人之境。
江绩和柏华双双杀入梁成军中,只为将身陷重围的朱序、殷仲堪救出。
战车上,陈顾几度想到高台上与陈望说话,但见他面色阴郁凝重,也不敢多言。
但他也看得清楚,那第三波的秦军主将无人可挡,右翼朱序部和后军江绩部只能算作在支撑,虽然兵力远多于秦军骑兵。
最后他实在按捺不住焦急地心理,大声喊道:“兄长!……”
陈望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并未回头看他,抬手止住了他下面的话。
因为陈望知道,现在总体来说还是平手,未分胜负,王猛是否还有王牌没有打出,这是决定此次大战成败的关键所在。
败,陈望则退回淮水南岸,因为下蔡无险可守。
胜,陈望则一举攻克山桑,直捣谯郡城下。
陈望心中默默念叨,顶住,顶住,千万不要溃败,右路军如果溃败下来,那全军将功亏一篑。
大战愈加惨烈,江绩和柏华在万马军中拼死将朱序和殷仲堪救了出来,杀回了本军阵地。
陈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全身上下已经染成了红色的朱序,忽然看见了正在大杀四方的梁成,他怒不可遏,双眼充血,他把身上的斗篷刷地脱掉,向后扔去,随即大吼一声,犹如晴天霹雳,脚后跟猛踢马的肋叉骨,胯下大青马吃痛,猛地腾空而起,像闪电般越过厮杀中的军兵,挥舞大砍刀,直取梁成。梁成看见一骑红衣红马向他奔来,也是大喊一声,“来得好!”
随即挺槊迎上,二马盘桓杀在一处,刀槊并举,棋逢对手。
梁成槊长,朱序刀稍短,一个尽力保持距离,挥槊猛刺,一个试图贴身近战,刀法纯熟。
双方大战了三十几个回合,依然是胜负未分,但梁成被成功的缠住了。
右翼和后方的晋军逐渐稳住了阵脚,开始了反攻,渐渐有围拢之势。
陈望悬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