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弗雷德疲惫地坐在椅子上,脸上却挂着欣慰的微笑。
布莱恩的训练强度一如往常,但他却找到了多年未曾有过的感觉:他只需要做这一件事、想这一件事,他可以为了一件单纯的事情,或喜悦、或烦闷,而不用去操心什么有的没的。
但这终究只是一段短暂的时光,艾尔弗雷德终究还是要去面对现实的。
在因故推迟的午餐后,布莱恩把艾尔弗雷德和阿诺德带到了书房,向他们嘱咐接下来的事项。
“可能阿加莎殿下和布兰达,已经事先告诉过殿下了,”布莱恩在桌上翻找着日程安排,“我想让殿下去裁判所,你有什么异议吗?”
艾尔弗雷德淡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埃文卿一定是考量过的,我信得过你。”
找了半天,布莱恩还是没有找到日程表,只能换一个文件堆翻找了,“那就好,我这几天已经处理好了裁判所的工作交接。殿下作为我的代理,先行处理一些裁判所的事务,熟悉一下工作上的流程,过段时间,我会让裁判所给你和你的近侍安排临时加考。”
说着说着,布莱恩放下了手头的动作,看向阿诺德,“阿诺德,你这段时间就不用跟着殿下跑东跑西了,先把律法了然于心——殿下的立场非常微妙,你的立场更微妙。这次安排的临时加考受到各方关注,只会比面向大众的统考更难、不会简单。
“我不担心殿下,但你身为殿下的近侍,许多人都会把你看作攻讦殿下的突破口。你要为殿下分忧,万不可以被人抓住任何的把柄。
“你们即将出任裁判所的官职,你们所代表的就是王国的律法,你要让自己的言行与律法一致。或者说,你就是王国律法的代行者,你明白了吗?”
现在的布莱恩言辞和善、面容温和,完全没有训练时的那副严格,就像是在叮嘱后进一般、嘱咐面前的阿诺德。
看上去,他没有对艾尔弗雷德说上许多,却对阿诺德叮嘱了许多。
但大家都知道,艾尔弗雷德不需要布莱恩多操心什么,但多嘱咐阿诺德几句,却可以真正的帮到艾尔弗雷德。
一方面,阿诺德自身的立场就非常的尴尬。
倘若从血缘和法理的角度来说,即使是那些最挑剔的迂腐贵族,也不得不承认阿诺德身上的达西亚血脉。即使是最不情愿的贵族,也要硬着头皮承认他是“半个”达西亚人;
但从事实的角度出发,阿诺德身上所谓的“达西亚血脉”,也不过只能追溯到百余年前。可事实上,阿诺德·马歇尔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西里亚落魄贵族。
另一方面,艾尔弗雷德自身的立场,也导致阿诺德的立场变得更加尴尬。
对于保守派来说,虽然许多贵族并不是真正理解的:为何他们要如此敌视艾尔弗雷德。但韦伯斯特作为王室议会的实权议长,他个人的意志,很大程度上就是保守派的意志。因此贵族们自然会针对艾尔弗雷德、以及亲近他的人、甚至是他的侍从。
但艾尔弗雷德自身并不是毫无影响力,相反,在阿加莎有意无意的影响下,他自身的民望其实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许多支持他的人士,也会盯着这个“来历不明”的近侍的一举一动。
所以阿诺德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既要证明自己有追随艾尔弗雷德的能力,也要表明自己立场的清白,不能留下任何的把柄。
“找到了。”布莱恩顺手抽出了文件堆里的日程安排,递给了艾尔弗雷德。
他桌上的文件都是些不太重要的文件,因此布莱恩自己也并不是很在意文件的堆放。
艾尔弗雷德接过日程表,简单地扫了一眼,便扬起了眉毛:“奇怪,为什么在政务安排的日程上,您会空出接近一个月的时间?”
“哦,那个啊……”布莱恩笑了,刚想说下去,书房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家主,政务院收到了一份正式的外交公文,需要您过目——是来自塞西亚贵族联盟的。”
“进来吧。”布莱恩苦笑了一下,半开玩笑似的挖苦道,“真是的,平时等不来,难得有一天没去政务院,反而等来了。他们是和我过不去吗?”
随后他看向艾尔弗雷德:“这就是日程上会空出来一个月的原因,也是为什么我们没办法近期安排加考:三大部门都将忙碌起来,多余的人手都会被安排起来。”
艾布纳把文书交给了布莱恩,便笑眯眯地走了出去。
布莱恩也只是扫了一眼文书,便丢给了坐在对面的艾尔弗雷德,“你看,这就是空出一个月时间的具体理由了。”
艾尔弗雷德只扫了一眼标题,便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贵族联盟的那群眼高于顶的贵族们,好像终于能够舍弃掉那些无用的‘尊严’了?他们想议和?”
“事实上,他们十几天前就曾以私人信函的形式,向我表达过和谈的意愿了。”布莱恩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你莫非是……?”艾尔弗雷德好像可以猜到这件事情的后续了。
“没错。”布莱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原样打回,没给他们留下任何幻想。”
艾尔弗雷德把公文放到了书桌上,“对那些贵族来说,这种对待就可以被称为‘羞辱’了。他们居然还能按照埃文卿的意愿做事,看来是真的想要谈和了。”
“达西亚兵锋所指,就是我们的敌人,没有谁可以违逆王国的意志。”
布莱恩的话似乎很狂妄,但也道出了本质,“柳本公国就是例证:在你离开前,兰开赛城也不过初具规模;可当你归国时,柳本公国已然不复存在了。”
艾尔弗雷德也听明白了:“所以,王国的军队让他们感受到了恐惧,他们迫切地需要缓冲时间,征集规模更大的军队,再与王国争锋?”
布莱恩点头同意,“没错,他们的这点想法,只怕是没有人看不出来了。”
“那埃文卿的意思呢?”艾尔弗雷德很清楚,所谓的“和谈”能不能谈成,那位塞西亚大公说了不算,只有布莱恩说了算。
“自然还是要谈的,我们也需要一段和平的时间。”布莱恩没有必要隐瞒,“王国的兵锋虽盛,可我们才刚吃下柳本公国,短期内还是要稳定局势的。”
艾尔弗雷德思索了一下,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也就是说,埃文卿有意让我也出席和谈,算是做个表态?”
布莱恩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错,鞭子和糖果,自然是要运用得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