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在昏暗的走廊里摇摇晃晃,两人来到了一扇房门前。
顾里安轻轻敲了几下,推门而入。
屋内陈旧,微弱摇摆的烛光在屋内提供光源。
一位老妇人躺卧在床上,身上披着陈旧的褥子和破棉被,一旁坐着位高大的壮汉,他的面庞还有些肿胀。
“你母亲还好吗?
抱歉...这一路让你们颠簸了。”
顾里安看向屋内二人,老妇人发烧昏睡着,不时地咳嗽,意识不太清醒。
卢茨缓缓松开母亲的手。
站起身来,两步直接跪倒在顾里安面前。
“先生...先生,别这么说!”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您就是天使!”
卢茨热泪盈眶,直接握住顾里安的手,跪在地上用额头紧紧抵住手背。
“谢谢...谢谢...”
对方不仅救下了自己,还把自己的母亲从帮派的看守中救了出来。
他不知道怎么报答对方,自从自己被帮派控制以来,自己的母亲就被严密监控。
甚至连母亲重病发烧,那些该死的人渣也放任不顾。
多亏眼前的两位,才能让他们母子俩逃离帮派的魔爪。
卢茨换膝,转头要亲吻坎格列的大手。
“哎哎,行了行了。”
“...”
坎格列皱了皱眉,他最看不得人可怜样。
“刚才喝完药,怎么样?”
他指了指床上的老妇,显然还是有点不放心。
“好多了,好多了...”
“至少身上不那么烫了,不过她还是觉得冷,依然咳嗽...”
坎格列一把扶起卢茨,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的,你母亲会好起来的。”
“我身边的可是制药专家,包你母亲没事。”
卢茨看着两人,用大手擦了擦眼泪,两三步又回到摆放烛火的小桌台前。
他从地上的一堆衣服包裹里取出一个布袋子,那袋子沉甸甸的玲玲作响。
“先生们...”
“这是我所有的积蓄...
里面有三万多铜塔克,好多已经换成纸钞了。
两位不嫌弃的话...”说着他直接将钱塞进顾里安的怀里。
顾里安接过沉甸甸的袋子,看了眼坎格列,又看向卢茨。
“大个子,你记得吗?”
“我说过,你欠我们一个人情。”
说着,他把钱袋递给坎格列。
“一人一个人情。”
卢茨看着眼前的男人,稍微愣了愣,嘴巴张了张又闭上。
他有些不知所措道:
“先生...我...”
“这是我这几年在码头打工的所有积蓄了...
打拳赛...帮派没给我什么,真的没有。”
“我已经没什...我说的是实话!”
说着他又要去把地上的布袋子拿起来给两人看,被坎格列一把拦住。
卢茨有些委屈,他知道自己就用这些钱,想还清两人的恩情简直是痴人说梦。
谁会为了这点钱跟帮派拼命啊!那可是邓普公会啊!那是老百姓的噩梦!
招惹他们,几乎和找死没有区别!更别提还打死那么多他们的人!
可对方不仅救了自己,还救了自己母亲,还为两人找了处藏身所。
这得惹上多大的麻烦啊!
他自己都觉得这钱不够,他为自己感到羞耻。
当劳力这么久,每天日夜不停地辛苦搬货,为什么就攒下这么点钱呢?
或许自己真的是废物。
或许那些帮派的人早就看清楚了这点,他们一直说的都是对的。
卢茨看向自己布满老茧的两只大手,自己现在还有什么能回报给恩人的呢?
没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憋住了眼泪,不让自己显得懦弱,双手垂下,愣愣地看向二人。
“先生们...我...”
“我真的...”
顾里安摆了摆手,没让卢茨说下去。
“我想你误会了,大个子。”
“...”
“你现在没有工作吧。”
卢茨又愣愣地看向顾里安,反应了一下回答道。
“没了先生...”
“但是我可以再找工作,我会把打工的钱再拿给您!”
顾里安摇了摇头,继续道:
“我的朋友正好在招人,他的生意需要人帮忙照看。”
“或许...你可以试试。”
“...”
“你愿意吗?为我们工作。”
卢茨有些愣住了,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见眼前的大個子愣愣的,坎格列昂了下头,咧着嘴笑道:
“问你话呢,给个痛快答复!”
“...”
“愿意愿意!先生们!我!我...”
说着他又要跪下,被坎格列和顾里安一块拽了起来。
“你欠他一个人情,所以...”
“伱要好好为他工作,知道吗。”
顾里安微笑着,拍了拍眼前壮汉的胳膊,却看见对方满眼泪花直接流了出来。
卢茨边擦着眼泪,边小声呜呜起来,他有些语无伦次,脑子发懵。
坎格列笑着吸着气,拍了拍大个子的后背。
“大男子汉的,不至于的...”
“别啜啜了,跟小姑娘家似的。”
卢茨还是控制不住,他依然觉得有些梦幻,他使劲掐了自己一下,感觉火辣辣的发疼。
顾里安扶起卢茨继续说着:
“至于你这笔钱,就当是和我朋友一起投资产业了。”
“如果你干得不错,每个月每年都能得到你该有的分红。”
“这些都会记在账上,公开透明。”
卢茨急忙擦了擦眼泪摆着手,“不不先生们...我!”
“我...我...”
坎格列没让他说下去,扶着他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顾里安也拍了拍卢茨的肩膀。
“至于你欠我的那个人情...
等我需要时再告诉你。”
“...行了,话已至此,该说的都说了。”
他往门外走去。
“这几天你先在这里避避风头,会有人送药和食物来的。”
“等外面风波平息了再说,这件事不着急。”
“你也好好恢复身体,好好照顾你母亲。”
坎格列提着提灯,把那钱袋放到了烛台桌上。
“大个子,等你好差不多了。”
“再拿着这袋子钱来找我。”
说着他又拍了两下卢茨。
“先生...先生们!”
“可我...我现在,甚至都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啊!”
坎格列挠了挠胡子,“放心,我们跑不了。”
“这几天我就住在你楼上。”
顾里安提着灯笼补充道:
“这个糙胡子,他是你未来的老板。
你就叫他‘老板’就行。”
“至于我嘛...”
“你就叫他‘老大’就行!”坎格列走向门口,拍了下顾里安。
两人在卢茨的注视中走出门外,轻轻关上了门。
卢茨坐在椅子前,脑子依然有些发懵,难以置信。
他看着摇曳烛光下的钱袋,看着床上的母亲,又看了看自己满是茧子的粗糙大手。
在他满是心酸和苦难的二十余载人生里,从未感受过这般友善。
仿佛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一束光,那束光是那么美好,美好的令人不可思议。
这真的不是做梦吗,自己真的配得上吗?卢茨扪心自问。
他用双手盖住了自己脸,不想当着母亲的面流泪。
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的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