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与乐坐于上首,眼神落在底下站成一排的姑娘身上,认真的神色仿佛在细细打量。
不愧是京城第一青楼,环肥燕瘦,各个容颜绝色。
不过姜与乐醉翁之意不在酒,他随意指了两个,一个弹曲儿,一个伴舞,便让鄂妈妈散了其他人。
见他挑选好,鄂妈妈笑容灿烂地带着余下姑娘离去,离出门前不忘说道:“都督,有什么问题唤奴家一声便是。”
姜与乐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正当她退出去时,一个东西突然砸进她怀中。
她低头打开一看,竟然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可够?”姜与乐懒散的声音响起。
“够够够。”见了银子,鄂妈妈一张脸差点笑烂,她还以为今晚上要做赔本生意呢。
“都督好生歇息,奴家这就离开,免得扰了您的雅兴”
她欢天喜地地出了门,然后贴心地把门关好。
屋内,姜与乐支着头,慵懒又惬意,一双眼不断在两个姑娘身上流转,仿佛看得认真。
实际上,他早已神游天外。
正当他思索时,门外出声出现一阵骚动,紧接着是叫骂声:
“小杂种,老娘不是警告过你不准来这前边儿吗?”
“赶紧给老娘滚回去,惊扰了贵客,老娘把你们娘俩儿都扔出去!”
“妈妈,我娘已经不行了,您行行好,救救她吧。”
男童稚嫩的声音可怜又凄楚,任谁听了都要心生怜惜。
鄂妈妈却愤怒又冰冷道:“没把你们扔出去已经是老娘发了善心,再不识抬举,信不信……”
“砰!”
“小瘪犊子,你干什么?”
老鸨悚然的声音混着嘈杂声传入姜与乐耳中。
没一会儿,一个穿着灰色短打,略显脏污的小男孩便闯入他视线。
只见男孩砰的一声跪在地上,使劲磕头道:“贵人,求您发发善心,救救我娘吧。”
紧随其后的老鸨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立马过去一把拉起男孩,然后赔罪道:“都督,这小杂种太滑溜,奴家一时不察,让他闯进来惊扰了您的雅兴。”
“奴家这就将他带走,晚些再亲自来给都督赔不是。”
“不要!放开我!”小男孩拼命挣扎,一双黑亮的眼睛祈求地看向姜与乐,哭声道:“贵人,您行行好,救救我娘吧……”
“我娘,她就要死了。”
“小杂种,还不老实!”鄂妈妈脸色难看极了,见他闹腾得厉害,当即要堵了他的嘴。
就在她粗暴地要把手帕塞进男孩嘴中时,一声冷喝打断了她。
“等等!”
“公公您放心,奴家马上处理好。”鄂妈妈还以为姜与乐是因为被扰了兴致有些恼怒,当即赔笑道。
“本都督说等等。”
姜与乐的声音已然带上杀意,一双眼更是毫无温度。
鄂妈妈动作一顿,反应极快道:“是奴家糊涂了,这小东西扰了都督的雅兴,自然得交给都督处理。”
“都督想要怎么处罚这小东西奴家都没意见,要杀要剐随便您。”
显然,她不觉得姜与乐会救男孩。
男孩听到那句“要杀要剐”时,身子明显瑟缩了一下。
只见姜与乐突然起身,抬脚缓缓走向男孩。
男孩见姜与乐面色冷淡,一双眼毫无感情可言,这才惊觉自己或许惹了不该惹之人。
他小小的身子抖了起来,双脚忍不住后退。
如今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冲动,后悔涌上心头。
能来这楼里消费的,有几个是他这等身份能招惹的?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
不等姜与乐开口,男孩便扑通一声跪下,瑟瑟发抖地伏在地上。
泪水夺眶而出,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
然而,此时他脑中想的却不是他会落得怎样凄惨的境地,而是他没了,他娘该怎么办?
自他娘亲得病,便被妈妈扔进柴房自生自灭。
若不是别无他法,今日他也不会偷摸进前院给娘亲拼一线生机。
如今他鲁莽得罪贵人,自己身死不说,还可能连累娘亲。
这个可能让他心生绝望,泪水也流得愈发凶猛。
鄂妈妈看着这一幕心中暗生欢喜,若穆公公处理了这小杂种和那个病秧子,也算了却她一桩麻烦事。
就在众人以为男孩要命丧当场时,耳边却响起一声叹息。
就在她们疑惑不已时,姜与乐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竟是这般可怜。”
众人头顶浮现一个大大的问号。
有胆大的姑娘忍不住偷偷抬头,却被眼前的一幕惊住。
一身都督官服的姜与乐竟温柔地将男孩抱了起来。
“你娘亲怎么了?为何要救你娘亲?”
半晌无言。
“嗯?”
男孩整个人仿佛陷入呆滞之中,直到姜与乐再次出声,他才缓过神来,颤巍巍答道:“回、回大人,我娘生病了,快死了,在后院柴房。”
他有些语无伦次,因为他的脑已经无法分析现在的场景。
他没有死,还被贵人抱在怀里?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晕乎。
在青楼生活这么多年,能对他和颜悦色说句话的贵人已是稀奇,更何况是这般将他抱在怀中,说话还这般温柔的。
就连鄂妈妈和在场的姑娘、下人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她猜想姜与乐故意给男孩希望再狠狠折磨男孩,都没有想过姜与乐是真的在对男孩释放善意。
直到姜与乐在听了男孩的话后,双眼冰冷地看向她问:“柴房在哪?带我去。”
她才相信姜与乐不是要折磨男孩,而是真的要插手。
不过她反应极快,习惯性挂起讨好的笑容道:“都督若是想见那病……茉莉,奴家这就给您带路。”
“嗯。”
往后院去的路上,姜与乐也未曾把男孩放下,就这样一直抱着他。
男孩也乖顺地趴在他的肩膀上,仿佛两人相识已久。
无人看见的是,他低垂的眼眸弥漫着幸福与快乐。
这个贵人的怀抱好温暖,如果不是要救娘亲,他真希望通往柴房的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鄂妈妈有心提醒姜与乐可以把男孩放下,可当她看到姜与乐冷峻的脸时,嘴里的话就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