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石的确跟陈小娥说过,只要她说出那些母蛊放在什么地方,就保住她跟她腹中孩子的命。
说是说了,却压根没想着一定要办成这件事。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何况她杀的不只一人。
李青石很赞同秦达的话,受人指使便可杀人么,既然选择杀人,就要做好被人杀死的准备。
红阳真人,陆远庭,都是受人指使,他都杀了,因为他觉得他们该死。
陈小娥该死,是一样的道理。
李青石于心不忍的,只有她腹中的孩子,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当然是无辜的,他觉得没人有权利去剥夺这个生命。
可惜他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向秦达求情,因为陈小娥杀的,毕竟是白玉山庄的人,所以怎么处置她,也只能由白玉山庄来做决定。
虽然没有立场对秦达的决定指手画脚,但原本他还是打算开口试一试,就像秦伯文说的,起码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取她性命。
然而秦达那一问,让他打消了求情的念头,有人生没人养,那又何必让他来到这个世上遭罪?
李青石坦然迎上陈小娥的怨毒目光,仍旧一言不发,并没有因为食言而感到羞愧。
于是陈小娥知道,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
就在这时,秦夫人拖着病躯,在儿子的搀扶下推开房门,她不知道丈夫也在这里,所以愣了愣,扫了眼屋内情形,显然是审问的局面,心想莫非这陈小娥真是青鱼堂的奸细?
秦仲武看见陈小娥,扔下母亲冲到她面前道:“小娥,我来了,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没人能诬陷你!”
秦夫人突然失去支撑,险些摔倒,幸亏秦伯文眼疾手快,扶着她到秦达身边坐下,然后转回身,走到秦仲武跟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秦仲武懵了,片刻后才回神吼道:“秦伯文!爹娘都在这里,你竟然还敢打我?”
秦伯文问道:“青石那里的毒,是不是伱下的?”
秦仲武心想他们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挺起胸膛道:“不错,是我下的,这件事与小娥无关,你若要替你这小白脸朋友出气,只管冲我来就是!”
他转向秦达夫妇,理直气壮道:“爹,娘,他来咱家做客,竟与我动手,打起主人来,我丢脸不要紧,咱们白玉山庄可丢不起这个人!你们偏袒秦伯文,不肯帮我出气,我又打不过他,只好下毒,这件事是我做的,与小娥无关,你们不要牵连无辜!”
秦达还不知道这件事,虽然不了解事情经过,但也听出个大概,脸色阴沉下来,起身走到秦仲武面前,反手一个耳光,厉声道:“胡闹的东西,给我跪下!”
秦仲武记事以来,父亲从没对他发过这么大火,猝不及防下心里害怕,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秦达踹他一脚:“我是叫你向你李大哥磕头赔罪!”
秦仲武惊愕抬头:“爹,你竟然这样羞辱我?!”
秦达脸色依然阴沉,又踹了他一脚:“还不快些?要是不能让你李大哥消气,你就给我一直跪着!”
这孩子缺乏管教,先是无缘无故登门寻衅,接着又下那么阴狠的毒,以李青石的脾气,仅是磕头赔罪实在太轻描淡写,恐怕长不了记性,要不是秦达夫妇在场,他一定会亲自动手教训。
他对秦达观感不错,又碍着秦伯文的面子,当着父母的面教训人家儿子说不过去,任由他下跪磕头似乎也不太好,于是李青石装作手足无措愣在当场,一副不知该怎么应对,更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样子。
父亲动了真怒,秦仲武虽然心有不甘,但却不敢再违拗,跪转向李青石,只是道歉的话却无论如何都不想说。
李青石假装终于反应过来,连连摆手,然而不是对秦仲武,而是对秦达,说道:“哎呀呀,大事要紧,秦伯父何必为这种小事劳神,我担心山庄里的奸细不只她一个。”
秦仲武闻言怒道:“我都说了,你要出气只管冲我来,不要诬陷旁人!”
秦达喝道:“闭嘴!”
秦伯文道:“她是来山庄以后才有了身孕,所以与她苟且的,要么是山庄的人,要么是她的同党。”
秦夫人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达坐回她身旁,轻声将所有事说了。
秦夫人听说白玉山庄的危局已经破解,脸露惊喜,在秦伯文的搀扶下走到李青石面前,拉起他的手有些激动的说道:“好,很好。”
这时听见秦仲武颤声说道:“你,你有了身孕?”他听说陈小娥有了身孕后,立马呆愣当场,这时才回过神来。
秦伯文察言观色,嘴角抽了两下,说道:“你别说这件事与你有关。”
秦仲武尚未说话,陈小娥冷笑道:“与他无关,我肚子里的不是你秦家的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虽然否认,但不难看出她说的是气话,在场的人只有李青石知道她说的其实是真话,因为只有他知道秦仲武没这个能力。
秦夫人气的浑身发抖,指着自己的儿子道:“逆子!你才多大年纪,竟做出这等事来!”
秦仲武忽然知道自己当了爹,一时间心里也不知道是喜是忧,然而听见连母亲也骂他,怒气上涌道:“我做什么事了?有句话不是说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难道我这件事也做错了?”
秦达见他不知悔改,怒不可遏,一顿巴掌劈头盖脸扇过去。
秦仲武抱住头脸叫道:“你干什么?如今有了孙子,就想打死我这个儿子么?”
秦夫人急怒攻心,剧烈咳嗽起来,咳到最后,哇的吐出一口血,晕厥过去。
秦伯文急道:“青石,快来看看!”
李青石也着实没想到秦仲武小小年纪竟这么好色,更没想到他会自己主动把屎盆子往头上扣,勇做接盘侠。
虽然接触不多,但他已经看明白,秦达夫妇对这个二儿子是真的溺爱,先不说跟来家里做客的客人为难,就说向客人做出下毒的阴损勾当,竟然就扇了一耳光外加不轻不重踹了两脚,让他实在不解气。
这时秦达终于肯舍得下重手,吃瓜吃的正带劲,不想挨揍的秦仲武还没咋样,秦夫人先倒了,听见秦伯文喊,赶紧起身过去。
把脉后,李青石轻轻皱眉道:“没什么大碍,只是秦伯母这个病有些年头,想调理好恐怕要费些时日。”
秦达已顾不上揍儿子,听了这话,两眼发亮道:“贤侄的意思是,夫人的病能治好?”
李青石道:“倒是能治好,不过这病拖得太久,已伤及根本,就算治好了病,也无法再修行武道。”
在秦达心里,夫人的病能治好都是奢望,更别提重修武道。
他激动的搓着手,自从秦伯文回来以后,确切地说,自从秦伯文把这个朋友带回来以后,白玉山庄简直就是好事连连。
瞥眼看见被自己揍得委顿在地的二儿子,高兴的心情突然就没了一半,目光落在陈小娥身上,本来很简单,杀了便是,如今知道她肚子里是秦家的骨肉,那还杀不杀?不杀的话,又怎么向那些死了的人交代?
李青石发现秦达的为难,心里也为难起来,一时想不好该不该揭穿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