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发生冲突就跑来道歉,李青石没弄明白这公子哥态度为什么转变这么快。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看来也是个性情中人,笑道:“没事,不打不相识嘛。”
公子哥眉开眼笑:“对对对,不打不相识,我叫周宗儒,你叫什么名字?”
“李青石。”
既然女扮男装,这多半也是个假名字…周宗儒露出了然表情:“那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突然压低声音道:“我们是故意让他们抓来的,其实我身手很厉害,要杀出去轻而易举,所以你别害怕,到时我决不会扔下你们不管的。”
看来还是个热心肠…李青石道谢之后,问道:“为什么故意让他们抓来?”
周宗儒看了眼一家之主的中年男子:“舅舅让我先按兵不动,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心思我可猜不到。”
中年男子朝这边看了一眼,周宗儒缩了缩脖子,不再多说,回到少女身边。
少女扭头看了看周宗儒,一句话没说,显然对自家表哥的“花心”行径有些无语,看起来对这种事情早就已经司空见惯。
这间简易“牢房”没上锁,只在门口留了两人把守,李青石见那个参与打劫的十来岁孩子大摇大摆走来,身后跟着一条与他一样皮包骨头的土狗。
小孩面有菜色,一看就营养不良,走起路来却虎虎生风,就像巡视领地的大将军。
来到“牢房”前,朝里面看了一眼,老气横秋道:“没人闹事吧?”
其中一个把门的年轻人踹了他一脚:“黄小统,你个小鳖孙装啥装,天天做梦当将军,就真以为自己是大将军了?”
小孩被踹的一个趔趄,拍了拍身上脚印,立马气势全消,苦着脸道:“就不能给个面子?这当着外人呢!”
两个把门的年轻人哈哈大笑,踹人的那个指了指他道:“你小子就爱抖机灵。”
另一个问道:“银子凑够了没?”
叫黄小统的小孩更加愁眉苦脸:“不知道呢,村长他们把东西都拿去了,我还没问,看这三个一个比一个不像有钱人,估计悬。”
“那咋办?凑不够钱,那帮人可就把你姐带走了。”
黄小统没好气道:“能咋办?接着抢呗,这不还有几天时间么?”顿了顿道:“我这就去问问,你们把人看好了啊,这家人瞅着可不像只有百十两家底,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叫他们家里送赎金来。”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黄小统端着个破锅飞奔而来,锅里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把门的年轻人掀开锅盖,立马吞起口水:“黄小统,今天什么日子,给咱哥俩吃这么好?”
黄小统拧过身子护住破锅:“去去去,想什么美事,这是给里面人吃的。”
年轻人皱眉道:“大伙十天半月都见不着一点荤腥,这么好的东西给外人吃?这是村长的意思还是你小子装大方?”
黄小统道:“我提的,村长答应了,再说这两只兔子是我抓的,想给谁吃就给谁吃!”
年轻人又咽了口口水:“你个小鳖孙别卖关子,到底因为啥?”
黄小统不再憋着,开心大笑道:“银子够了!我姐躲过这场祸事了!我黄小统一向有恩报恩,这两只兔子给他们吃,一点不心疼!”
两个把门年轻人惊喜道:“真的?去去去,赶紧端进去!”
黄小统端着破锅进了屋,放到桌上故作老成道:“不怕你们笑话,咱们穷的吃饱肚子都是大难题,所以没啥能招待的,这锅兔肉已经是能拿得出手最好的东西,你们担待些。”
突然跪到地上,砰砰磕了几个头,又道:“这几个头,是谢你们的银子,因为你们的银子才保全了我姐,我黄小统恩怨分明,眼下无以为报,这份恩情先记下。”
王玄一被这小孩装出来的老练模样逗乐,招手道:“来来来,咱们坐下聊聊。”
黄小统爬起身看了他一眼,有点不乐意,因为这老头连一两银子都没贡献,压根没帮上忙。
黄小统怎么都没想到,在这些人里看起来应该是最穷的那个,反而最有钱,好几个大金元宝,还有好多银子,这么有钱,却拿把那么破的剑,村长说这叫掩人耳目,心眼真多,反正是让他黄小统看走眼了。
反倒看起来应该是最有钱的这一大家子,全部家底只有百十两银子,不过也帮上了忙,也算恩人。
王玄一本以为这孩子心眼恐怕不少,未必能从他嘴里问出东西,没想到问啥说啥,竹筒倒豆子全给交代了。
这伙人本是山下农户,近些年年景不好,地里刨不出多少粮食,本来就吃不饱饭,官府横征暴敛又一年比一年厉害,实在活不下去,就上山落草为寇。
说是落草为寇,其实大半年光景也只今日劫了这两拨人,以前都是靠山吃山,靠野菜野果和打猎果腹,日子过的还是清苦,却比种地要好些,至少没人征收赋税。
隔壁那座大山头上盘踞着一帮悍匪,偶然知道他们在这里落脚,便找上门来,开口便要一千两银子,只要拿出银子,这座小山头就归他们,以后再也不来打扰,可若不给银子,就要杀人。
后来悍匪头子看上了黄小统的姐姐,又改了口,不给银子也行,人送过来,大家也算两清。
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那帮悍匪根本看不上眼,否则不早就占去?这么做不过是仗势欺人。
黄小统命不好,父母早亡,姐姐从十岁就成了家里顶梁柱,那时候他才三岁,什么都不懂,这些年姐姐吃了多少苦,世上只有他最清楚,要不是乡亲们心善,姐弟俩早就活不下去。
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姐姐入那狼窝?可他一个十岁的孩子,就算想拼命又怎么拼得过?这两天白天装作没事,晚上已经偷偷哭过好几回。
还好现在问题解决了。
王玄一扯下一条兔腿,一边说话一边吃的满嘴流油。
黄小统刻意避开目光,还是忍不住偷偷吞咽口水。
王玄一斜眼看向面黄肌瘦的小孩,递出兔腿道:“你也吃。”
黄小统摆手道:“不用!”
顿了顿又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说这些,是想请你们发发善心,放你们下山后不要去告官,打劫你们的银子,算是咱们借的,可以打借条,你们放心,就算到死都还不完,我也会叫我儿子,我孙子接着还。”
王玄一嘴里塞满兔肉,含糊不清道:“好说,好说。”
黄小统终于忍无可忍,你这老头浑身上下连一个铜钱都没找出来,好说个屁!
气呼呼把破锅从老头跟前端走,放到最大金主李青石面前道:“大哥,你吃!”
旁边不远处另一座简陋木屋里,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端起破碗喝了口水。
事关黄小兰,杨二蛋难得英勇一回,在所有人都畏畏缩缩的情况下,自告奋勇去对面大山送银子。
总算了去桩大事!
老人喝完水,回到床边整理起那些打劫来的行李,先前只顾找银子,把行李翻得乱糟糟的,银子凑够了,剩下这些东西是要还给人家的。
结果这才注意到,行李中有份敕牒和告身,老人活了一辈子,从没见过这东西,但多少识得些字,好奇打开看了看,结果一屁股坐到地上。
乖乖!竟然把新任江州州牧给劫了!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