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石怎么都不会想到,给那三个老东西暗中送去秘药的,竟然就是奉皇帝旨意为他们把平安脉的太医!
这半个多月以来,镇武司每日不分昼夜盯在那三位大人府外,盯的是什么?不就是想找到这送药之人!
他们看每个人都觉得可疑,惟独对这三位奉旨去看病的太医从来没有怀疑过。
这大概就是灯下黑?
许音容带着徐小清躲在这京城之中,不也是利用了这灯下黑么?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对母女以前从未来过京城,这里没有人认识她们。
据许音容所说,当年她们母女提前远避,官差们只是大概搜查了一番便作罢,并未不死不休,这让她觉得有些奇怪,甚至怀疑对方是故意诱使她放松警惕。
李青石大致能想明白其中原因,灭徐丰满门是为封口,他们动作很快,或许认为徐丰还没来得及将消息泄露出去。
杀徐丰父母也只是做戏做全套,毕竟判了满门抄斩,其实在他们心里,徐家在石州的那些人死与不死无关紧要。
却没想到,徐丰竟那般警觉,一回到家中便写信送出,不仅让许音容获知事情真相,还让这对母女侥幸逃得性命。
也许这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为防消息泄露,竟屠尽徐家满门上下,可见这件事对他们何等重要。
李青石已经完全能够确定,春神城拐卖人口案,那无数失踪的流民,恐怕都已被制成那续命的药丸。
一直以来留在心里的那个疑问,对方为何会准备了那样一间四面铁铸的囚室,此刻也有了答案,那八成就是专门为囚禁习武之人所用。
习武之人气血旺盛,自然更适合用来炼药。
骤然获悉重大线索,李青石没有乱了阵脚,仍旧与许音容母女不紧不慢吃完一顿饭,又与往常一样摆了一下午医摊,傍晚时才回镇武司。
他知道有镇武司高手在暗中保护自己,却仍旧不敢掉以轻心,生怕经过自己身边的某个路人,就是那位驸马爷的暗探。
踏进镇武司大门,直奔左处长办公室。
处长大人听完新鲜出炉的第一手情报,直奔八楼去找司长大人。
这一回,司长大人非常慎重,没有立即采取行动,而是充分听取了找到这条线索的李青石的意见。
李青石分析,当年夏成喝酒误事,按理来说应该会被换掉才对,这么多年却仍是由他送药,原因无外乎有两个。
一来一直是他负责给太傅白通古把平安脉,冒然换人担心会惹人起疑。
二来或许他们想在太医院发展那些太医为自己所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换句话说,找不到替代夏成的人。
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既然现在送药的依然是夏成,那就只需考虑在他身上做文章。
然而面临的问题与之前一样,夏成虽然不是朝廷重臣,但每日里接触的人也不在少数,怎么判断哪一个才是他的上线?
李青石从周庆仁口中得知,夏成这些年虽然很受权贵们追捧,但在太医院中职位仍旧不高,没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
且太医院职能相对简单,每日里因为公务与人接触基本上都有迹可循,由此推断,夏成与上线接头的地点如果选在太医院,暴露的风险很高,所以他们接头应该不是在太医院中。
排除这一点后,那便好办了。
镇武司不敢到太医院去盯人,太医院之外可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太医院与其他衙门不同,太医们不参与朝政,天下乱成什么样与他们无关,那些侠肝义胆的江湖猛人要杀官泄愤,也不会找到他们头上。
所以这些太医家中没必要重金聘请乾坤境高手坐镇,顶多找几个鸿蒙境护卫家宅。
夏成虽然心中有鬼,但想来也不会聘请乾坤境高手招人眼球,如此一来,镇武司便能直接盯住他的人。
直接盯人,就不可能发现不了线索。
左逢春听着李青石的分析,不住点头暗道有理,直到李青石最后说出直接盯人的建议,他忽然回过神来……这分析了半天,最后还是盯人?
这与司长大人上去就莽有什么区别?
本官好像听了个寂寞……
他偷眼向司长大人看去,只见司长大人还是那张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一双死鱼眼也没任何波动,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也觉得这通分析可有可无?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司长大人突然开口:“让戴农去盯。”
左逢春登时露出诧异神情,戴农可是镇武司精通追踪术的第一人!
包括镇武司的人在内,没人知道这戴农究竟长什么模样,因为他除了极擅追踪,还有一手精湛的易容术,是司长大人手里的一张王牌!
戴农出马,若再没有结果,左逢春觉得这件事恐怕一年半载都不会再有任何进展。
这次司长大人真的很慎重,他先让镇武司中最顶尖的高手做先锋,利用几天时间,确认夏成身边的确没有乾坤境高手暗中保护后,这才将戴农派了出去。
……
夏成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微微有些发福,面相普通,气质也一般,如果不是一身衣衫价值不菲,走在人群中实在与寻常百姓无异。
他此时正在中城区福禄街闲逛,看起来是在闲逛,其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今天又是取药的日子。
他一直无比好奇,那鲜红如血腥味刺鼻的药丸究竟是如何到自己身上的?
幸亏镇武司没有将他直接抓捕逼供,否则一定问不出想问的东西。
是的,夏太医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药,只知道到了取药的日子,就到这福禄街溜达一圈,那个药瓶就能凭空出现在自己身上。
夏成闲庭信步,走至街心时,并没发现有任何人与他接触,也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然而他随意在胸前摸了摸,那个药瓶竟然又已经出现在他身上。
他脚步微一迟疑,强忍住四下观望的下意识行为,继续往前走去。
根本没留意到,一个粗布麻衣的老农与他擦肩而过,远远吊在前面一个瞧不出半点特别的中年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