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再见小狐狸
作者:晚晚生凉   流云散最新章节     
    天井里,那戴着狐狸面具的小孩,依然仰首望着那只吻兽。
    阿茴坐在小狐狸身边,笑容温暖。
    阿七看着那张狐狸面具,那孩子看了她一眼,目光空洞,抱着那只白色的瓷碗,一粒一粒地抓着石榴吃着。
    石榴籽儿不好吃。
    阿茴摇摇头,从那碗里抓了一把晶莹的石榴,吐出数粒石榴籽儿。
    你叫小狐狸?
    阿七看着那孩子,眼里的光亮如雪。那身形,那气质,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叶寒凉。
    是你吗?大魔头。
    你怎么不出去领玩具啊?
    阿七望着那双明亮如星子的眼睛,面具之下的寒光,令她心头一颤。她坐在那孩子身边,手里抓着那只布娃娃。
    他不会说话。
    阿茴附在她耳畔,轻声细语地道。
    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阿茴粘在她身边,望着她的脸。
    你和沈哥哥一起的吗?
    阿七点点头,将那只布娃娃放在她的膝盖之上。
    说话间,沈青月走了进来,晚生紧随其后。
    沈哥哥。
    阿茴跳了起来。
    阿茴又长高了。
    沈青月看着还不及他胸的小女孩,笑盈盈夸赞道。
    沈哥哥,这位小姐姐是谁啊?
    阿茴拉着他的衣袖,附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她叫阿七。你可以叫她阿七姐姐。
    沈青月柔声道。
    那面戴狐狸面具的小孩,静默地坐在吻兽下,一粒一粒地吃着鲜红的石榴。
    我可以看看你的面具吗?
    阿七蹲在他面前。
    小孩儿轻轻地摇了摇头。
    阿七叹息一声,失落地望着沈青月。她来怜孤堂的目的,自然是为寻找那叶寒凉。
    徐大婶却道近来怜孤堂并未有新来的小孩儿。阿七拿出一只巴掌大的锦盒,里面装满糖果子,放在那小孩儿膝上,起身离去。也许,不过是和他相像的小孩,如果是他,为何不肯认她?
    姐姐。
    阿茴抱着那只布娃娃追了上来!
    徐大婶笑吟吟地拉着她的手。
    阿茴真是个重感情的孩子。沈哥哥和阿七姐姐得空还会来瞧大家的。
    阿茴抱紧了那只布玩偶,目光闪烁,拉着沈青月的衣角,久不松手。
    徐大婶将那小丫头强行拉走。
    阿七失落地上了马车,马车辚辚远去。
    沈青月端坐车中,闭目养神。
    阿七茫然地望着飘忽的车帘,帘上绣着繁复的花纹,宛如她此刻的心情。
    也许,他已遭遇了不测。
    晚生,掉头。
    沈青月看着那张泪光盈盈的脸,敲了敲车壁。
    是,公子。
    骏马嘶鸣,马蹄声声。
    停车。
    沈青月在车中发号施令。
    驾着马车的晚生一丝不苟地遵命照做。
    沈青月推开车门,下了车。
    怜孤堂的院落遥遥地立在远处。
    为何又折回来?
    阿七掀起车帘,不解。
    沈青月悄无声息地进了怜孤堂,院子里传来女人尖锐的咆哮声。
    你个有娘生没爹养的小贱人,你以为那姓沈的是你的救命菩萨!
    小女孩儿撕天裂地的哭喊声。
    徐嬷嬷,你别打了,阿茴知道错了,不就一盒糖果子吗?阿茴,快跟嬷嬷认个错,哎,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你呀,就是认死理儿。
    一灰色麻布短衣面色黧黑的妇人,在一边劝着。
    徐大婶一脸无动于衷,死命地将那阿茴按在台阶上,手上扬着一条拇指粗的藤条,在那孩子屁股、后背上噼啪地狠揍着,一面打一面骂着。阿茴趴在冰冷的石阶上挣扎着,哀嚎着,惨不忍睹。边上围着一圈孩子,哭的哭,叫的叫。青石地板上滚着一只白瓷圆碗,碗里还盛着半碗红润如玉的石榴。那戴着狐狸面具的孩子,手里抱着一只蓝湖色的锦盒,冷漠地站在一旁。
    住手!
    沈青月暴喝道,随手一扬,一粒璀璨的珍珠飞了出去。
    徐大婶手腕吃痛,藤条跌落在地。
    沈……沈公子,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若不回来,怎么看得到这一出好戏?
    阿七见到这一幕,愤怒地狂奔过去。
    你怎么能打孩子?
    姐姐,姐姐。
    阿茴泪眼婆娑地扑进阿七怀中,阿七抱着那浑身伤痕的女孩儿,把她拉到无人的角落,检视着她身上的累累伤痕。一条条,一道道。新的,旧的,交错,凌乱,密布如蛛网。
    都是恶女人打的?
    阿七颤栗着拉过她的手。
    以后,谁也不能欺负你们。
    徐婶被晚生用一根绳子缚了拖了出去,那杀猪般的尖叫声穿透了整个怜孤堂。
    阿茴赤裸着脊背,趴在小小的木板床上。
    一双柔软的手为她抹着伤药,她虽极力忍着,疼痛之处还是忍不住哼哼起来。
    姐姐,你真的不走了吗?
    阿茴仰首望她。
    阿七笑脸相迎。
    反正我也无处可去。
    等你找到小哥哥了,你就会离开,是不是?
    阿七茫然地望着窗外,沈青月坐在那棵石榴树下,树影婆娑。
    你当真要留下来?
    阿七送他出了院门。
    阿七点点头,拉着阿茴的手,摸摸她的头。
    这里挺好的,我可以照顾这些孩子,也免得打扰你。
    沈青月倚靠在车壁之上,遥遥地望着怜孤堂的硕大牌匾。
    公子,天色已晚,咱们是不是得走了?
    沈青月的马车,在路边停了许久。
    日光由炽热,渐渐冷了下来。
    怜孤堂里燃起炊烟,孩子们欢欢喜喜地围桌而坐,抱着空碗,一个个满眼期待地等着开饭。
    怜孤堂一共收留了十六个孩子,最大的十三岁,最小的不过五岁。
    那戴着狐狸面具的小孩儿,坐在长桌的角落里,纤弱,单薄,沉寂,无言。
    所有的孩子都叽叽喳喳麻雀似地说说笑笑,那凶蛮的徐婶不在了,他们似乎活泼了不少。
    阿七招呼婢女们将做好的饭菜一一端上桌,热气腾腾,烟火气息十足。她给每个孩子的碗里盛满雪白晶亮的米饭,离她最远的孩子,依然戴着银色的狐狸面具。
    阿七把一碗亮如雪粒的米饭放在他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阿七跟他套着近乎。
    阿七姐姐,他叫小狐狸。
    阿茴笑容满面地回应着她。
    热气蒸腾之间,那灼灼面具下一双乌黑的眼睛,那缕似曾相识的目光,幽凉地掠过她的脸。
    小狐狸。你真的是……小狐狸?你可是叶寒凉?
    她一把拉住那孩子,那戴着面具的小孩,那孩子悄无声息地只是冷冷地望着她,心里难过,没想到那孩子竟真的是一个小哑巴。
    孩子们欢天喜地地扒拉着饭菜,一张张小脸上洋溢着快活的笑容。
    屋外碧蓝的苍天,露出弯弯的冰似的月牙,星子闪烁。屋内烛火摇曳,映着一张张开心快乐的小脸。
    孩子们吃完饭,都乖乖地帮忙收拾餐桌,帮忙洗碗,收拾干净厨房。
    阿七看着他们一个个洗漱完,乖巧地上床睡去了。才回到浴室,解下衣衫,舒舒服服地泡在浴桶里。一日之疲惫,一扫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