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不放心她,夜半他又去了趟落梅轩。
屋内静谧无声,他循着熟悉的气息走向床榻。
她睡得不太安稳,偶尔呓语一声,怀中还紧紧抱着眯眼熟睡的球球。
似是发现有人靠近,球球倏地睁开眼睛,见是姬冥修,它眼皮复而阖上,脑袋朝沈黎砚胸前拱了拱,继续放心睡去。
姬冥修很不满它这样‘挑衅’的动作,伸手抓起它颈部的皮毛丢去床尾,球球懵怔了一瞬,看向男人虎视眈眈的眼神,只能耷着脑袋不情不愿地钻进了被窝。
电灯泡被撵到床尾,姬冥修解了外套,倾身将她抱到里侧,随即上榻,将她拥入怀中。
她今晚大抵是冻着了,身体有些微凉,却依旧柔软馨香。
虽然她今日还是披了杨坚的披风,但她刚开始拒绝的态度,已表明了她的立场。
她不想他由此产生误会,所以宁愿挨着冷风受冻。若不是杨坚见她畏冷塞给她,她估计就会一直忍着。
想到这里,他顿时有些自责。很多时候他都控制不住自己不去乱想,她定是厌烦了这样的自己吧,所以宁愿忍着,也不愿他跟她吵。
这让他有些淡淡的失落,他宁愿她跟他吵,跟他闹,也不愿她委屈自己迁就他,可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可他知道,他想要的不是这样,他想要他们彼此都开心,想要她眼里心里都是他,想要她只围着他一个人转,不要再看别的男人一眼。
他如今却渐渐明白,他在她面前缺乏安全感,所以才会竭力向她索求,进而证明她是在乎他的,可这样索求来的安全感又能维持得了多久?
然而他现在已管不了那么多,她身边优秀的男子太多,光一个陆放雅,他就戒心四起,更何况她又认识了段泽川和杨坚。
虽然她与他们都是刚认识不久,但一个在书院,一个在兵马司,天长日久地相处下来,谁又能保证会一直平淡如水下去。
她一天不对他表明心迹,他一天就不能对她放心,进而导致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会患得患失,并由此与她产生误解与隔阂。
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他与她额头相抵,轻声呢喃:本王究竟该拿你怎么办呢...
放,放不开。圈,圈不来。
翌日早朝之后,北城兵马司破获了官银盗窃案的消息便不胫而走,整个盛京都在盛赞他们的睿智英勇和断案如神。
杨宗明下朝后竟破天荒与沈黎砚说了几句话,大意是希望她好好待在北城兵马司发光发热,言外之意就是早日相助杨坚当上射声校尉。
沈黎砚虽对他在春闱考试之时将她安排到九号号舍一事耿耿于怀,却也不想拂了他的一片舐犊之情,毕竟杨坚可是救了她一命,她若是借机讥讽,岂不成了恩将仇报之人?
再者,她也只是恰巧发现了蛛丝马迹,为北城兵马司立了一功而已,在这之前杨坚本就是射声校尉的热门人选。
不过此次立功,倒是让他离目标更近了一步,今后只要不行将踏错再立一功,射声校尉非他莫属。
早朝上,圣上重点嘉奖了杨坚和沈黎砚,二人虽依旧维持原职,但品阶却各升一级。
沈黎砚升至五品,杨坚升至四品,就连孙连冲都升了正六品,陈炯赫和周翼及众多司卫虽没升级,却被赏赐了不少金银财物,整个兵马司算是因祸得福。
孙连冲大叫着北城兵马司终于在五司中扬眉吐气了一回,在见到沈黎砚时更是像见到了观音娘娘一样虔诚备至,又是倒茶又是擦凳子,搞得沈黎砚还以为他换了个芯子,只有在看到他那双眯眯眼时才确定是同一人。
耶律乌稚两次潜入龙渊搅弄风云之事,圣上已经交由姬冥修全力查办,这件事也只有交给他,圣上才能够彻底放心。毕竟涉及到北燕,其间的利害纠葛没有谁比姬冥修更为熟悉。
不过,此事也急不来,抓到的那些北燕人全部服毒自尽,更没找到任何能证明就是耶律乌稚所为的确凿证据,无根无据地向北燕发难,的确有些立不住脚,但龙渊也不能就此坐以待毙,更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任由其挑衅作乱。
赈灾官银盗窃案算是告一段落,沈黎砚下午便离京返回书院上课。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龙庭书院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沈黎砚终于见到了书院的几个好友,因着她的缘由,傅乾和度亦琛与段泽川也日渐熟络了起来,所以她在见到他们相处甚欢的时候,也不免惊讶了几分,男人间的友谊就是这么容易建立,不似她与苏静绾,见面即是敌人。
三人见了她,先是恭喜了她一番,随后才问起了她在兵马司的一些事情。
“这么说那杨坚还救了你一命?”
“嗯,若不是他,我还在床上躺着呢。”
“倒是跟郭仕则不一样,之前我还觉得他眼高于项呢。”
沈黎砚笑笑,便说了耶律乌稚的事。
去年他制造的碎脸案闹得沸沸扬扬,已不是什么龙渊机密,她倒也没避着段泽川。
度亦琛若有所思,“没想到,时隔半年,他竟又故技重施,还真是防不胜防。”
“龙渊近段时间加强了边境管控力度,一年半载他怕是进不了盛京了。”
“好了,我们聊些开心的事吧。我这几日都没来书院,听说此次会试成绩要出来了,你们押谁中?”
“沈兄如此关注此次考试,莫不是其中有沈兄特别在意之人?”
“段兄的想象力可真是丰富。”
“那是自然。如果我没有猜错,沈兄关注的应该是傅兄的大舅哥吧。”
傅乾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脸色赧红,“段兄,这八字还没一撇呢,莫要在这说笑。”
“都跟人家姑娘拉小手了,还说没有。”
傅乾双眸一瞪,“你可不要诋毁本公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公子跟人家拉手了?”
段泽川笑得神秘兮兮,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实情是昨日毕妍来书院找傅乾,临走之际,傅乾拉住她的衣袖,送给她两盒他母亲做的鲜花饼,毕砚一开始不好意思,婉拒之间,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一起。
她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便拿了鲜花饼一路逃回了对面的女学,而这一幕正好被路过的段泽川看了个正着。
傅乾看了眼他八卦的神情,顿时以手扶额,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沈黎砚和度亦琛相视一笑,傅乾这算是哑巴吃黄连,甘拜下风。
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阿度,你还笑我,那汤圆儿可是看上你了,我看你以后怎么处理!”
沈黎砚和段泽川一副吃瓜的样子看向他们二人,视线左右来回扫射,意思再明显不过,坦白从宽。
度亦琛一脸赧然,说话都有些结巴,“别听他胡说,没,没有的事。”
沈黎砚一脸姨母笑,“你们说的不会就是李傥的妹妹李嫣然吧?”
傅乾见成功转移话题,兴奋道:“正是正是。那汤圆儿,哦不,李嫣然见到阿度眼睛都不眨了,还一个劲儿地跟我们解释,他哥哥已经改邪归正了,希望我们能够摒弃前嫌,成为好朋友。”
沈黎砚听后,眸中一片赞赏,笑道:“看人家这气度。之前听暮烟说,那李姑娘喜欢修习武艺,女学没有人敢招惹他们。”
“是吗?那汤圆儿看着软软糯糯的,想不到这么彪悍。”傅乾转眸看向犹自喝茶的度亦琛,俏皮地眨了眨眼,“阿度,看来那汤圆儿是看上你这身腱子肉了。”
段泽川听罢,上身靠向椅背,手持半杯清茶轻摇慢晃,俨然一副兴致浓浓的姿态。
沈黎砚神色微诧地看向傅乾,难道还有什么内情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