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间到了,姐妹三人连走带跑回到家,匆匆忙忙吃了饭又赶回学校上课。
一天下来,统共认识了六个老师。
八零年代的老师都那样吧,大多数中规中矩严肃古板,不过教学态度相当的正,一丝不苟,板书也可圈可点。
总之就是学校不错,老师不错,班级嘛那必须不错。作为一班之长,自己班太差岂不是啪啪打脸。
就是中午饭有点麻烦。
学校给学生免费提供蒸饭。
学生只需要早上出门前,把米装到饭盒或碗里带到学校,放在乒乓台上,师傅就会拿进伙食团给蒸上。
午饭时分,一大群娃娃围着乒乓台转圈圈。他们得从堆得小山似的各式各样的餐具中找到自己的,再带回教室就着自己带来的菜下饭。
如果不在学校蒸饭,可以自己回家吃,或者在校门口的小食店两分钱或三分钱一份的饭菜也能吃饱。
家里什么光景丰雪非常清楚。
带米到学校蒸吧,三姐妹一天至少要三把米,都够家里煮一天了。
在外面吃吧,两分钱一份三姐妹一顿也要六分钱,也快买半斤米了,哪里吃得起呢。
算来算去,还是每天回家吃饭节约点。
每天走几趟山路对三姐妹来说不是问题,只是午休时间都用在来回路上,让后世睡惯了午觉的丰雪有点不太习惯。
如果家安在公社哪还用每天三趟地来回跑呢。
一路上三姐妹互相抽背课文,又带着丰秀把今天学的英语又练习了一下,很快就到了家。
家里只有外婆和幺弟在。看到娃娃们回来,外婆连忙迎了上来。一时间狗叫声,四姐弟的笑声此起彼伏。
孩子第一天上学,说不担心是假的。可一听说老大当了学习委员,老二当了班长,连老三也弄到了一个文娱委员,外婆高兴地合不拢嘴。幺弟也跟着咋咋呼呼,三姐妹倒是很淡定。
回到自己屋,外婆摸出钥匙打开柜子,拿出一封白糖和一把挂面,想了想,又拿出一对枕巾,再把柜子锁好。
外婆抱着东西走到灶房,小心解开包白糖的绳子,打开纸包把白糖倒了一些到糖罐里,再将它原样封好。
丰四儿早就瞧见了,他迅速把食指伸进嘴里抿一下,再把手伸进糖罐里转一圈,再拿出来时手指头上沾满了亮晶晶的白糖。
他小心舔了一口,再把手指伸到姐姐面前:“大姐,二姐,三姐,来,你们舔。”
三个姐姐都面带嫌弃的摇摇头。
丰四儿一脸遗憾实则心中窃喜,他赶紧收回了手指自己舔起来。
外婆笑骂道:“你这个猴儿!”
她拿出提篮,把白糖和挂面装进去,再盖上枕巾,挎在腕上,对丰雪说:“二娃,跟家婆一起到沟底下,去你二哥屋头,好好感谢一哈人家。”
又转头对丰英说:“老大,你就在家头把猪食煮好,把猪喂了。然后把夜饭煮起,嗯,还是煮红苕糊糊嘛。”丰英点头。
于是三个小不点跟着外婆往沟底下走去。路过大房子,再走过队里的大晒坝,就看到了华二哥家的竹林。
华二哥,大名李志华,说是二哥,但丰雪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李家大哥。二哥下面还有三哥志文、四姐淑花、五姐淑琴和六哥志良。
刚转过竹林,就看见一个八九岁的男娃在竹林边转悠。
“良哥,华二哥在屋头吗?”丰雪问。
李志良点点头,转身带着他们进屋。
华二哥正在院坝里编箩筐,杨群嫂子在屋檐下做针线。
看到他们进来,两口子赶忙扔下手里的活计,招呼他们进堂屋坐下。
外婆把提篮放在桌子上,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拣出来。杨群赶忙推辞。外婆却不由分说把东西给放好,将空提篮放到脚边。
外婆对丰雪说:“二娃,来,新社会不兴磕头了,你就好好给你二哥鞠个躬,谢谢他的救命大恩。”
丰雪走上前深深鞠了三个躬,郑重说道:“二哥,谢谢你的救命大恩!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李志华嘴里连声说:“二妹,快别这样。没得啥子的,是碰巧了。那种情况,哪个看到了都会救的。”
看着二哥憨厚的面容,又想起上辈子他的遭遇。好人怎么会没有好报呢。她在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杨群嫂子抓了一小把花生,给几个小孩子分着吃。
“那现在二妹没得事了嘛?”
这话头起得好啊,外婆笑眯眯回答:
“没得事。昨天还去中心校报名了,你二妹考起初中了,直接跳级的!要不是书二娃你来得快,她就算捞起来了可能也憨了,真的要感谢你哟!”
彭大娘刚进门,听到这话连声道:
“哦哟哟,啧啧啧,我们丰二娃凶哦!看嘛,你良哥比你还大,才读四年级。”
说着又瞪了一眼正无知无觉吃花生的儿子,转头又说:
“大娘诶,我跟你说,你这个孙女是有福气的哟,淹不死,有救星的。”
“哦?哪里哪里,别乱说哟。”
外婆心里高兴,脸上却是丝毫不显。
“哪个乱说哟。大娘你晓得噻,我们志华呢啥子都好,就是爱打点长牌。他每天晌午都要绵哈牌才得去干活的,杨群呢,为这点事经常跟他两个吵。”
外婆微微皱眉,旋即点点头。
“结果哟,那天菊容刚刚走拢牌桌子,都还没有跟他黑脸呢,他牌一丢,站起来就往沟上头走。你说怪不怪嘛!” 彭大娘神秘兮兮地说。
“说真的哈,我也觉得怪得很,我那天打牌心头都是慌的,总感觉有啥子事。等我走到河湾湾的时候,就好像听到有人喊我跑快点,我到处看了看,又没有看到人。紧赶慢赶地,刚翻过你们屋那边的山嘴嘴,就听到幺弟在喊二姐打瓮鼻子了……”二哥挠挠头插嘴道。
外婆听得脸色都变了。
这件事实在是惊险,要是志华慢了一步,哪里还有娃娃在哦!
彭大娘赶紧安慰:
“大娘你别担心,我们二娃是‘有福之人腊月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哦!大娘耶,你二天要享孙女的福哦。”
这彭大娘还真会说话。
丰雪的确是腊月(十二月)生的,出生那天罕见下雪了,所以爸爸取名丰雪。
“对啊,大奶奶,二妹这么聪明又跳级了,那不正应验了嘛!我们丰二妹怕不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哦!”杨群嫂子爱怜地拍拍丰雪的头。
这真是花花轿子众人抬啊,丰雪在一旁暗暗好笑。
不过文曲星这说法挺好,自己不正想当个现代文曲星吗!
外婆满面笑容,矜持的说:
“哎呀,想不到那么远哦,供娃娃不容易啊!现在三姊妹在公社读书,明年老四也要去,光学费就是一大坨哟。哎!还算好,老二老三争气,这学期的学费校长免了。”
外婆趁机又把三姐妹在学校当官的事又一顿低调地浮夸,又掀起了新一轮彩虹屁后,这才心满意足地叫上三姐弟回家。
彭大娘热情挽留,外婆坚决推辞。彭大娘急了,才说有事要找外婆帮忙,外婆这才勉强同意。
几人又重新坐下。
“大娘啊,还是你们有见识哈,舍得供娃娃读书。我们屋头噻,哎!”
彭大娘看了眼自家低矮破旧的茅屋,叹了一口气又说道:
“老二结婚欠的账才还清,老三又到年龄了。我这心头啊,焦得很哪!”
晚饭吃的是外婆带来的挂面。饭桌上听了几句,丰雪明白了。原来是志文三哥的亲事。
三哥一直在部队上,眼看着年龄大了,亲事也没着落,所以才想请外婆出马。外婆自然打着包票满口应下。
四人走出院门,已是黄昏时分。乳白的炊烟和灰色的暮霭交融在一起,使房屋、山峦、竹林和树木都变得若隐若现。不一会儿,天渐渐黑了。
幺弟不肯走路,于是外婆背着幺弟,丰雪牵着三妹,四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
刚走到河湾,丰雪远远看见前面路上立着一坨矮矮小小的东西。
走近一看,却是一个小男孩,和幺弟差不多大,身上只穿着件背心,打着赤脚。
看见有人过来,小男孩似乎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往旁边小路跑。
丰雪喊道:
“嘿,你是哪个?站到!”
小男孩跑得更快,一眨眼功夫不见了。
外婆问:“二娃,你看到哪个了?”
“我看到一个小娃娃,朝山上跑了,跑得好快,看不到了!”丰雪回答。
外婆和丰秀却一口咬定没看到有人。
就我一个人能看到?
刚才那个东西是人吗?
丰雪心里疑惑。
“家婆,我好冷啊!”丰四儿喊道。
丰雪心下一凛。
她感觉四周的空气似乎在渐渐凝固,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
说时迟那时快,她右手捏剑诀轻点眉心,心里快速黙念驱邪咒。
三遍咒语一念,周围的空气似乎变暖和了。
正在这时,有人打着手电从沟上头山嘴嘴那边转过来,一边晃着手电一边大声喊着:
“二娃,三娃,四儿,桂英诶,你们回来没有?”
是外公来接他们了。
婆孙四人松了一口气,顿时脚步一轻,一路和外公应答着,小跑回到了家。
回家良久,丰雪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我tm还能看见那啥?
我tm念咒还能行?
原来自己上一世的神棍体质居然也跟着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