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容嬷嬷,俞百川很快返回了后殿。
“王爷,以属下看,长宁公主似有依附之心。”
渔阳怀治抬头看过去,“她在陵尹啸行手里举步维艰,可不是要寻找靠山吗?”
俞百川点了点头,“自是因为如此,只是她若心向北域,岂不对咱们更有利?”
渔阳怀治拿起一枚令牌,敲了一下桌案,“本王无意为她解决困境,她若聪明就该举重若轻,沧澜王府自有她一席之地,但她若真将手伸出来,那本王不介意让四侠给她换个脑子。”
俞百川严肃地一点头,“属下明白了。”
渔阳怀治微一蹙眉,“俞伯,我都说了几次了,您不必以属下自称,这段时间若不是有您撑着,我恐怕也无法稳住局面。”
俞百川微微一笑,“王爷自谦了,先王在时王爷就已经协助先王处理政务与军务了,属下只是打个下手,边边角角的能帮上点忙……”
渔阳怀治眉一蹙,嘴一咧,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俞百川也咧嘴一笑,“属下习惯了,这么称呼跟先王在的时候一样。”
渔阳怀治立刻收起笑容,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手臂一伸,一个令牌递到了俞百川面前,声音也蓦然转冷,“将这枚令牌送到斗字营交给晁江,告诉他全力配合四侠行动,不得露出任何马脚!此外,自今日过后,一应军务全部交由大侠处置,任何重要的密报线报都不得送入王府!”
“是!”俞百川满脸严肃的接过令牌。
此时城防应当已经换防完毕,整个沧澜王城的防御已全盘进入锦衣使者的手中。
棋局早已摆好,执棋者以身入局,第一子已然落下,就看对手何时反应过来了。
“那二殿下……”
“他太弱,眼下还帮不上忙,让他老老实实在末等城池趴着吧,或在尸海好好修炼。”
“是!”
俞百川行了一礼才躬身退下。
容嬷嬷很快回到了城外战舰上。
“嬷嬷,怎么样?”
她一进舰舱,陵尹浅予就迎了上来。
容嬷嬷瞥了眼身后跟随的婢女,又扫了眼侍立一侧的三个婢女,沉声道,“你们先下去!”
五个婢女立即鱼贯而出。
“公主可以放心了,沧澜王准备的很妥帖,看得出是用了心的,见微知着,至少从这件事上能看出来他是忠心于陛下的。”容嬷嬷拉着陵尹浅予的手,柔声说道。
陵尹浅予哪还有不明白的,虽把人喝退下了,却没有传音,也没有用隔音结界,可见这些话就是说给外头人听的。
苍澜王忠心,她日后的任务自然也要轻一些。
陵尹浅予看了眼舱外,心中发涩,她一个皇女出嫁,只得六个婢女跟着,连个有身份的长者都没有,只得容嬷嬷这一个心腹,侍卫就更不用说了,每次她出行的侍卫都不一样,就好像防她培植自己的势力一样,她的父皇真是防她防到了骨头缝里。
“嬷嬷,您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只要共枕之人对父皇忠心,嫁得再远些我也愿意。”
两人相视一笑,真正要传递的话,在这一颦一笑之间已经传递的清清楚楚。
不过片刻的功夫,陵尹浅予的脸上便泛起了一层红晕,那个人真的会如此用心的对待她吗?
容嬷嬷看着她的神色,心里叹了口气,从天帝出行时,她便知道她家公主钟情上了沧澜大世子。
只是,权力争夺从来都是刀光剑影,哪里容得下儿女私情?
她又握了握陵尹浅予的手,眉宇间浮上了一层忧色,“沧澜王真的将王城的防务交给了庾弋。”
“什么……”
陵尹浅予瞬间惊呆了,“这岂不是将自己的地盘拱手让了人?”
容嬷嬷摇了摇头,“看起来是如此,但身在权力漩涡的人哪会将事情办的这么浅显?背后定有深意。”
陵尹浅予气息颤了颤,“父皇不会被他的举动迷惑的。”
容嬷嬷点了点头,“陛下的心思比海都深,就算渔阳怀治真的忠心耿耿,陛下也不会信他。”
空气瞬间寂静下来。
陵尹浅予为渔阳怀治担忧,容嬷嬷却为陵尹浅予思虑重重,天帝之力她们无法抗衡,但若渔阳怀治真的身殒,她家公主又该何去何从?
两日后,正月十六,大婚之日。
辰时,天还未亮,一声响彻云霄的丝竹之声将整座王城唤醒。
陵尹浅予急忙披衣,往舱外走去,容嬷嬷一把拉住她。
“昨日已议定,申时正来迎亲,公主可不能这么早现身。”
陵尹浅予笑了笑,“我就远远的看看,这音调听着像酉鸡出辰,真提神。”
容嬷嬷没有再拦,叮嘱却一句接一句,“不能出舱,不能露面,新娘子今日见的第一个人得是新郎官……”
陵尹浅予步履轻盈地趴在了窗边,透过窗棱向沧澜王城中看去,只见一艘装饰如冬日红日的小巧战船悬停在王城上空,一支约莫百人的乐坊正八音迭奏,起劲地演奏着乐曲。
战船下方,一条条街巷一户户大门相继打开,各式的喜庆装扮一个接一个的挂了起来,跟商议好了一样,不一会,整个沧澜王城便披红挂彩,一派红艳艳的景象,连昨日的元宵节都没有这般喜庆。
陵尹浅予心中一片澎湃,是沧澜王的命令也罢,是阖城修士自发的也罢,只要他们做了,她内心便感激。
丝竹之声始终未停歇,一首接一首的欢快乐曲一直演奏到了红日当空。
午时一过,一堆堆的修士涌上了大街,每个人的脸上都绽放着笑容,好像娶亲的不是沧澜王,而是他们自己。此时距离吉时还早,但不妨碍他们远远眺望城外的十二艘金舰,提前预热大婚之典。
陵尹浅予时不时的就要趴在窗棱边看上一会,有时视线还会和城中修士撞到一处,她不自觉的扬起唇角,眼里心里全是笑意。
记得第一次来沧澜王城时,渔阳长策说沧澜王城有亿万百姓,当时陵尹浅予心里还冷笑,这么个破破烂烂的地方,竟然会有亿万百姓?!如今再看人头攒动几近水泄不通的一条条街巷,先王当年的措辞实在是名副其实。
“一群蠢货!”
庾弋站在舰头,眯眼扫视着城内的喧嚣景象,面容阴沉得如暴雪来临前的天色,“娶个吃里扒外的探子,还欢喜成这样,北域果然是一群没有骨头的蠢货!”
一名锦衣使者走上前来,“庾统领,照这样的规模,城防难度怕是会很大。”
此人的衣着同样是虎袍,但职务却比庾弋矮了半头,是这三千名锦衣使者的副统领。
“怕什么!出了事损失的也是渔阳怀治,而非我等!”庾弋面色更黑,对同袍的话很生气。
“如今是锦衣使者在守城,若出了事,锦衣使者的名声……怕是要坠落山巅!”副统领语气放缓,话中含义不言而喻。
庾弋冷冷一哼,反问道,“你以为锦衣使者的名声很正吗?坠落山巅又如何?一样是统领沧溟大陆的最强暗探组织!”
副统领嘴唇动了动,最终将嘴里的话全部咽了下去。说实话,他有些想不明白,天帝为何会选择庾弋来统领此次行动,锦衣使者中有能力的人数不胜数,无论怎么排都轮不到眼前这家伙!目光短浅且狂妄自大,修为也并非出类拔萃,绝对不是第一统领的绝佳人选,不知天帝为何会选此人……
申时正,一个大红身影出现在长空,身后跟着浩浩荡荡各司其职的扈从。
长空中的小巧红船,立刻将乐曲换成了迎亲名曲《锣鼓喧天》,欢腾的曲调一起,长空之下顿时一片欢腾。
远远的看到那个英姿挺拔的红袍身影,陵尹浅予的心跳登时重了起来,一下一下像捶小鼓,捶得她呼吸急促,心底也忐忑起来。
“公主,别紧张,奴婢就在身侧。”
容嬷嬷说着,将一个大红盖头盖在了她的头顶。
眼前顿时只剩下了一片红艳,看着被自己的一呼一吸吹得微微颤动的盖头,陵尹浅予忽地心头一松,那份紧张与忐忑莫名的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心底反而坚定起来。
能与这一人相守,纵使刀山火海,她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