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那女子说话,心想她被困在里面,还忘记了以前许多事情,这会可能是累了,便要告辞回去,临别时忽想到不知如何称呼对方。
那女子看出他心中所想,便说道:“我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了,不知从何处而来,也不知去往何处,等我想起来时,再告诉你吧。”
方凌回到住处,心中不免悲戚起来。
很难想像她曾经经历过什么重创,丧失了大部分的记忆,而且一睡千年不醒,但愿那个石头里面的空间,不似他看到的那样狭小。
方凌没见过那女子,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他很想为她做点什么。
如果说他们之间有什么情谊,那也只是彼此在孤独中的相遇了。
不知那女子何时才能恢复记忆,彻底复原。
眼下,自己的寿元已经不同于常人,但没有到达五境之上,大概也就几百年的光景,如果她像当初那样,再沉睡一觉,不等她醒来,他就化为一堆枯骨了。
终归要想办法离开这里的,但若丢下她不问,又如何忍心?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这是想哪去了?不是还没出去吗?到现在还没有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呢!
紫羽在无渊之地,不知困了多少年,他却一时冲动,糊里糊涂地离开那里掉落到这儿,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当下要紧的是,要让自己变得强大,有足够的力量冲破空间的束缚,最好帮她脱困,一起离开这里。
现实如此,他反倒平静下来,每天勤于修行,不时也凝练神念,不停向更远的地方寻探,但终无所获。
神识方面,化神凝形后,可一念千里,但这之后,不知是何缘故,似乎就停滞不前,不见寸进了。
对于五行法则,他倒没有系统归纳,只是顺其自然融合贯通,并不刻意去修行境界,始终保持乱法自然的道心。
他从紫羽那里学到的法功,大都属于凝练和强化法则之力的秘法。
由于人族和神兽之族在身体特质上的差异性与互补性,注定了神兽族的功法不如人族的玄奥精微,但对于困在这里的方凌而言,已是受益匪浅了。
道法和功法两者相辅相承之下,他的修为在不知不觉间有了质的飞跃。
他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那就是时空法则,是否算是这一界的法则。
他所接触到的典籍,都没有涉及到这方面。
在修习时空法则时,他发现受到许多限制,比如,逆推有限,改变有限,时间有限。
另一方面,介质不同,静止或延迟的时间也是不同的,如果在水中,相应延迟的时间就会长久一些。
他把这些限制,归咎于自己对时空法则尚属初窥端倪的阶段,在没有典籍借鉴,也没人指点的情况下,有很长的一段路需要自己去摸索。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从中看到了希望,因为不同的世界之间,归根结底,也就是时空的不同,如果他把时空法则修至大成,那么离开这里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了。
这一日,他的神识从远方归来,和以前一样,仍是一无所获,他也没有在意,从怀中把《物源》拿了出来,无意中碰到胸前挂着的那个白玉班指。
这枚白玉班指是养母临终时给他的,叮嘱他一定要小心收好,切莫轻易示于人前。
之前,他并非没有见过,原以为这枚白玉班指是养母的,与自己无关。
班指是戴在手指上的,只是他年纪太小,小手指儿哪能戴得住?所以他一直系在胸前。
他很喜欢白玉班指与肌肤相接的那种温凉舒服的感觉,但久而久之,就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
他曾把它拿在手心把玩,对着光亮,把眼睛贴在上面,能看到里面雾蒙蒙的一片,好像有飞瀑和流云。
稍大一些的时候,他留意到朱洪鼎手指上有一枚绿玉班指,而朱家小一辈的,多是在腰间系一枚玉佩而已。
以他的聪慧,便知班指并非是谁都可以戴的,对养母的话就多了一些理解,同时也十分不解,以他和养母的身份,哪来的这枚白玉班指呢?
养母活着的时候,没和他说过,临终前,把班指交给他,除了上面那些话,也没有别的交待,而年幼的他只顾得悲伤,又怎可能想起来问那班指的来历?等事后想起来时,养母已不在人世间了,又问得了谁去?
养母自他记事起,就没有隐瞒过他是收养的弃婴,或许是因为养母对他极为疼爱,视如己出,他对生身父母没有什么概念,好像他这样活在世间,是天经地义一般,不觉得有哪里不好。
所以养母去世后的这些年,他几乎没想过自己的身世。
直到坠崖,万秋生舍命救他,他再如何不经世事,对自己的身世也有了一些隐觉。
他究竟是谁?来自哪里?这枚白玉扳指又代表着什么呢?
他迎着光亮把白玉班指举在胸前凝望,揣摩良久。
一缕神识不知不觉间慢慢探寻了进去。
这里是一个幽谷,云雾飘渺,璇霄丹阙,如仙境一般。
谷中曲径通幽,溪水潺潺,瑶草奇花,枝叶翠绿欲滴,露珠悬坠。谷外,群山环绕,重峦叠嶂。
山外的天空,却又似垂手可触,目力所及之处,便是他真身所在的那方世界,更让他惊奇的是,从这里看向外面,他的真身本体,如一尊天神,高大无比。
略作思量,他便明白过来,这枚白玉班指里面,竟然是一个缩小了许多倍的世界,里面的一草一木,看起来是那样的自然、真切。
可是,如何证明这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而非是幻觉呢?
他心念微动,从湖中逮来一些小鱼,在进入白玉班指的那一瞬间,就自动缩小了,他把那些鱼儿放在谷中的小溪中,鱼儿们翻着水花,畅游自如,生命体征不见有丝毫影响。
他证明了自己的推断,白玉班指里面果然是一个真实的世界,顿时就觉得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
他再次端详掌心中的白玉班指,不禁想到紫羽提到的那面“混元洞天镜”,两者固然不同,但有异曲同工之处。
“混元洞天镜”是远古天鹰族的镇族神器,世代为王族所有。
如果说之前他认为这枚白玉班指不是一般俗物,那么现在看来,它的来历肯定非同寻常,且极为隐秘。
可是如此非凡之物,为何会落在他身上?他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强烈的愿望,仿佛是血脉的觉醒。
这些疑惑,没有对他造成困扰,他更加勤勉于修行,平静中秉持着坚毅。
没有困扰,心事倒是有的。
那夜,朱洪鼎神念化形,把“圣世光明神典”托付给方凌,是迫于家门之难的无奈选择。
他视朱家千年传承高于一切,那个时候的朱洪鼎已经不敢有别的奢望了,只要有一丝希望延续传承,他可以不惜任何手段和代价。
当他看到神典自主化为光辉,进入方凌身体,便认为是天意如此,没想到此举让他找到了神典今世真正的主人,当场激动得拜地不起,请求方凌看在朱家待他不薄的份上,日后能对朱家后人帮扶一把。
神典化成光辉进入他身体后,那些苦涩难明的信息,一闪即失,隐于无形,之后这些天,也始终不见有任何动静。
但是他知道神典仍在体内,只不过是因为修为所限,或是缺少功法承启,不得其法,神典至今不能显现,急是急不来的,那就顺其自然好了。
现在看来,方凌的确没有辜负朱洪鼎的重托,神典在他身上完好无损,没有落到朱家仇人手中,朱锦泰、朱锦山兄弟俩当日没有被风落原的人抛弃,那是因为方凌是楚孤断的弟子,九姑痴念旧情,才缓手相助的。
有风落原这样的大腿抱着,想必那兄弟俩无论如何也不会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