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毕方鸟落到一座大殿前方,便勾着脖子,恨不能把脑袋缩到腹下。
可能是那大鸟平日里一惯趾高气扬的作派,那两名引卫眼见它今天这副模样,便觉得神清气爽之极。
殿前站着一位干净利索的青年男子,平和的神情中带着一丝贵气,身材虽然有些胖,但那身官服很是得体。
他见众人下了飞辇,便带着后身后四名身穿宫装的侍婢迎下台阶。
“在下申公化,奉旨前来迎诸位仙驾。”青年男子躬身施礼。
明伯子双掌合十还了一礼,他识得伏氏皇朝的官服,却不熟悉官制,便问道:“你司朝中九卿之一?”
“回禀前辈,在下九卿之一郎中令,司谒者。”申公化还要施礼,被明伯子挡住了。
“九卿郎中令?噢,呵呵,蛮年轻!年轻人嘛,何必那么多虚套?”
申公化心想,都说修界多是古板之人,极难相处,看来也不尽然呀。
他礼数周到地把众人引进殿中,告知明伯子等人,数日前,乐正王朝的来使与北漠寒原的四大修真宗门已到达帝都,现宿城西法觉寺,南极仙洲的白氏王朝的及其修真宗门尚未来到,拟住城南的金水观,东神州的本土修士则安顿在帝都皇城之中。
“易水门、无音宫、兽仙宗,那些人都已到了?”明伯子有些意外。
“诸位前辈是日前到的。”申公化随后又补充道:“已有消息送来,南极仙洲的来使与修界宗门,近日也将到达帝都。”
“日前到的?无所谓嘛!呵呵,年轻人,你很会说话。”
申公化微微一笑,稍顷便嘱咐那四名侍婢,一定要周到、尽心服侍。走时,又说有什么要求,尽可吩咐,不到之处还请诸位前辈海涵一二,待白氏王朝来使到达后,择日再来相扰。前前后后说了一通后,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申公化前脚刚走,易水门、无音宫、兽仙宗的诸人约好似的,就一起来拜访了。
能代表宗门前来的,无论是身份还是修为,都不是一般角色,他们未必有怎样的交情,但大都相熟,即便过往有些纠葛,迫于当前大势,难得走到一起,那些仇怨也都暂且放下不提了。
他们知道明伯子是风落原此行的话事人,但排行最小的风诗音却是落天真人的女儿,于是他们先向她嘘寒了一番,这才话入正题。
“明兄,西琉秦氏乱修凡两界,你如何看?”
易水门的卜道水面容清癯,破幽境小乘修为,其水行法则更是登峰造极,就连他说话的声音都湿得润人心肺。
“我能怎么看啊,破修凡两界秩序,如果西琉秦氏有这种想法,难道就他们秦氏独想吗?他们不过是做了许多人想做的却没敢去做的,先行一步罢了。”
众人听得心中一惊面色一愣,随即打了个呵呵,笑道:“明兄真会说笑。”心中却各自嘀咕。
“那就当我说笑啦。我们既然聚到这里,自然是不想两界秩序大乱的。”
“明兄说的极是,否则我们从万里迢迢的来到这里,图甚?”兽仙宗的巴犸士嗡声嗡气地说道。
他身材高大,一身浓烈的兽性气息,那把椅子放不下他壮硕的臀部,只好把椅子两侧的扶手与靠背卸去,当个凳子坐了。
他一口的南疆腔调,语气顿挫得厉害,身体把椅子压得直颤。
站在后侧的那名侍婢看得心惊肉跳,生怕椅子腿断掉。
无音宫来的是南宫燕容,她的容颜算不上绝色,但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韵味。邱
石佛只看了她一眼,便心如鹿撞,慌忙调息,静坐自观。
南宫燕容坐在风诗音旁边,两人掩嘴低声聊着什么,不知说到了什么,身材丰腴的上官燕容一阵花枝乱颤。
显然两人不是一般的熟络,而是多年的交好。
明伯子说道:“听申公化说,北漠那一干人住在城西的法觉寺,你们可曾见过?”
他这样问,是因为他想知道北漠的暗月宗是否已经来到帝都。
“听说了,但眼下还不便与他们私下交往,毕竟召集人是帝都伏氏,不过,倒是听说北漠寒原来的有寒门、上君山、暗月宗,这三个宗门前来,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知何故,幽冥宫没有来。”卜道水说道。
明伯子听到他想听到的名字,眉角微微一挑,嘿嘿笑道:“北漠与南极仙洲的人都被安排在皇城外,看来伏氏心里一本清账呀!”
“也不知乐正王朝如何得知的消息------。”
“按理说,我们修界应该最先知道------。”
“西琉秦氏有何依仗?------除非是‘开天神典’,但相传,秦三世秦珏并没有把这部神典传给秦氏后人。”
“只能说自秦珏之后,秦氏皇室一脉只专心治世,但秦珏后人不是没有修行的,只是那一脉不在王朝中了。”
“一部典籍而已,还能祸乱天下?”
“传言是不能当真的------。”
“-----难怪没见到------那他可是不二人选------。”
众人又闲扯了一会,这才离去。
明伯子看着邱石佛,呵呵一笑,邱石佛的脸“唰”的一下红了,明伯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道:“这世间女子,千百万种,以后多出来走走,多见见,就不会觉得心神不宁了。”
躺在榻上,明伯子忽想起四年前,他和风诗音在碧莲峰下遇到逃亡中的方凌和朱氏兄弟,当他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时,就怀疑北漠寒原的暗月宗灭杀朱家满门,与那个传言有关。
从当时的场景来看,暗月宗所要的东西似乎在方凌身上。
他被那个疯人夏候长亭所伤,与方凌走散,之后,九妹不远万里,独自北上去寻方凌,虽说方凌是楚孤断的弟子,她念着那份情谊,也未尚不可,但是就没有别的想法吗?
“哎呀!”他陡然惊觉了一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万不该去怀疑九妹啊!这样的话,别人也会认为我把锦山收在身边,是另有图谋呢!”
想到四年前的狼狈,便觉得那简直是此生难以磨灭的耻辱。他更加想知道此行中,暗月宗来的是谁,他很希望再见到那个疯人。
申公化说南极仙洲的人“不日”就会到达帝都,可明伯子众人这一等就是多日,始终没有他们的消息。
他们也不介意,因为没什么可急的。
不是说他们置身事外,对乱修凡两界秩序漠不关心,而是因为有一份自信。
至于南极仙洲的人为何迟迟没到,他们更不会上心的,毕竟那是外邦,与他们何干?倒是那位郎中令,每日都登门表示致歉。
他们闲来无事,便相约在帝都四处转转。
身在凡界,他们还是很自律的,没有动用随身的法器,也没有驭空乱飞一通。
当申公化听说让他提供飞辇时,他几乎有一种得以赎罪的轻松。
还是那两名引卫,还是那只脑袋上露出一块青皮的火羽巨鸟。
明伯子一见就呵呵笑道:“这都多少天了?还没见长出来啊!”
那两名引卫哪里敢接话。
他们一行畅游在灞原上,领略帝都的繁华。
街市纵横,人流如潮,远方,延绵无尽的民居中升起道道炊烟,天地间飘荡着缕缕云雾,偶有一角飞檐跳出那一片飘渺。
风诗音没有他们的兴致,只随他们出游过一次,那也是在南宫燕容极力相邀下成行的。
这一日,他们飞到法觉寺上空。
他们无心交接北漠寒原的来者,但也没有刻意回避城西那片地方。
法觉寺,帝都皇城以西千里之外的地方,那是一片占地极广的寺院,悠扬的钟声,淡红色的院墙,金色的殿宇,白色的塔林,三两个僧人缓行在蜿蜒的石路上。
“这么清幽的地方,给那些住,可惜了。”
明伯子话音刚落,一股强大的神念自下方的法觉寺中直冲而来。
巴犸士冷“哼”了一声,那股充满警觉的气息便游弋在他们百丈之外。
引卫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驾着飞辇行速不变地向西飞去。
事实上,双方也都无心交恶。
他们飞到帝都的最西边,站在灞原上,脚下就是万仞陡峭的崖壁。
向远方看去,脚下是苍茫的大地,掌指之间是满天的朝霞,夕阳的余晖把他们的身影长长地拉在灞原上。
蓦然间,苍穹响起一阵隆隆的雷声,他们的前方,一道耀眼的光柱劈天而落,闪过一团虹光,瞬即便消隐在极远的西方。
众人都是一惊,愣了片刻,这才相面面相觑,他们都不知道这种异象何故而来,心中极为不安。
“那是什么地方?”
“曦原吗?”
“也许是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