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院间的交流分别设在文、理两院内,同时藏书楼也向各大书院敞开了怀抱,四海学子们再一次感受到藏天书院厚重的历史底蕴。
伏觞以桑渐榆的名义,行走在两院间,与那些学究们很快就熟络起来。
那日,蒋苏醒来的时候,场上的那四人还没有把丹药炼制出来。
不论是那种未知力量的震荡,还是院墙的撞击,对他的肉身都没有造成太大的损伤,他的昏迷是气血攻心所致。
他觉得当时真不应该昏迷,如果必需昏迷,那至少也要在他调整好姿态之后。他都不敢想象自己被震飞时,是怎样的丑态,最后竟然还撞到了墙上,更是丑态百出了。
他看到站在后面的那几个人讨论着什么,还不时转过头对他比划一番。
他的醒与不醒,在他们眼中都是一样的状态,丝毫不影响他们讨论的结果。
从服色上看,应该是藏天书院的学子。
他心中不禁生气,心想,这好歹是在藏天书院吧,这些人连起码的人道关怀都没有。
他当然不需要别人的关怀,但是他所扮演的角色十分需要啊!
没人理他,就连雪林书院都没有一个人过来略表同窗之谊的,他也不能在地上一直装死,好歹自己还是个天行境的修士吧。
趁人不注意,他爬起身来,溜出理院回四勿斋去了。
天色将晚的时候,雪林书院的学子们陆续回到四勿斋,海那赫仍没有过来看望他,只托一名学子送来一枚散血化淤的丹药。
俗世间的丹药,他哪里看得上?他把丹药捏在手中,鼻间发出一声冷哼,曲指一弹,那枚丹药就飞出了窗外。
司戊药鼎是雪林书院的镇院之物,书院上下都极为看重,而今在众人看来,药鼎毁自他手,他们迁怒于他再正常不过了。
但他不在意,更没有一丝愧疚之情,又不是自己的东西,何况被雪林书院吹上天的那个药鼎,他从来就没看在眼里。
他在意、困惑的是,震飞他的那道力量来自哪里?他尚能混入雪林书院,难道藏天书院就不能有修士的存在吗?
可是,那种力量显然不是他所熟知的法则之力,而且,场间就他们六人三鼎,他可以确定,那四人没有一个是有修为的。
而且,之前他扰乱藏天书院的炉火时,对方毫无察觉,也足以说明这一点。
如果对方是场外之人呢,隐藏在人群中,他确难以发现。
可是他当时清晰地感受到那道力量就在司戊药鼎周围,简直就是一种无根之力,这又如何解释?显然就不是人力所为的。
司戊药鼎?那种无根之力,更像来自于药鼎本身。
精于炼器的修真大能,最高的境界就是把器物炼制出器灵,具有器灵的器物堪称为神品,且极难驾驭,而且他记得师尊曾经说过,如果能把神品的物器炼化,修为将会倍增,反之,轻者自爆,重者反噬,一旦反噬,持器之人大都难逃形魂俱灭的下场。
如果司戊药鼎是修界之物,且是具有器灵的神品,这一切就都能解释了。
首先,不是他驾驭不了它,而是他压根就没想到它是修界的神品鼎器,所以也就没想到它的习性。
其次它不甘心在凡界当一个药罐子,之所以没有反噬于他,恰恰正因为他没有去驾驭它,所以,它只有自爆了。
他能这样想,真的很有才。
原来隐在暗处的那个对手,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这也让他感到无比轻松。
嘿嘿,可惜了雪林书院,他们一直把司戊药鼎当成宝贝,却不知它是修界的神品鼎器,这可不怪他。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转瞬间就消失在黑夜中。
方凌看到蒋苏借着夜色向后山别院潜来,觉得他的想法很可笑,心想也许是因为自己对鼎器了解不多的缘故吧,实在理解不了蒋苏这些古怪的念头。
他吩咐小照不要乱动,放蒋苏进来,看他究竟打什么主意。
蒋苏纵身落进别院中,见院中并不像闲置很久的样子,确实有人住的迹象。
上次他在竹林中,看到院中有一头兽物,感到十分意外,这与师尊说的不符,他回去后几经打探,才知道不久前有两个少年住了进来,在此养伤,传言与藏天书院有些渊源,像是从彀城来的。
彀城之难早已传遍天下,传闻彀城毁去了大半,死伤无数,这两个少年能活得性命,算是命大了。
他在夜色中辨明了方向,径直向北照阁飞去。他落在阁顶,见三楼有一个少年卧榻而睡,气息平稳,倒看不出哪里有伤,榻边卧着一头金色的异兽,打着盹儿。
他心中大惊,自己也算阅历无数,见过各色兽物,甚至神兽都能认出大半。可这头金色异兽却是他从未见过的,难道是神兽?可是神兽怎么会和一个凡间的寻常少年在一起?而且那卧姿,看似在打盹,其实静中有动,分明是一种守护的姿势。
他眼中露出一丝阴冷的神色,心中陡生杀念,觉得楼上睡着一个不相关的少年,十分碍眼。他才不在乎那少年与藏天书院是何关系,等他们发现少年殒命,他早就远走高飞了,就是摆明了是他所杀,藏天书院又能奈他如何?
他抬手正欲灭杀方凌,心中忽又生出一丝贪念,那少年死不足惜,不过那头异兽看起来确不同寻常,若能收在身边所用,也是不错。
忽然,他一个激灵,心想,这少年还真不能灭杀,藏天书院的人是奈何不了他,但它能屹立世间数千年不倒,自然有些手段,最主要的是那个护山大阵还在呢,一旦启动,他势难离开,师尊找了数百年,都没有找到大阵的阵眼呢,否则他就不用费尽心机混入雪林书院,借开院研学之机能进来了。
至于那个护山大阵还有当初的几层威力,他可不敢试,自己还是先办正事要紧,没必要招惹麻烦。
他俨然把小照视为囊中之物了。
他飘落到二楼,正如师尊所说,正北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他掏出一面六角形的法盘,单手掐了一个法诀,那法盘闪出一道桔红色的光芒,山水画荡出一阵水光之后,便幽然洞开,那像是开在墙上的一面窗口,窗外是与画面截然不同的一片青山绿水。
一座缠满青藤的木桥,把对面的断崖与“窗口”连在一起,崖高不知几许,只见涌动的云雾从桥下飘过。
他有一种错觉,他像在画中,更像是在洞中,洞外的那片天地才是真实的世间。
他翻身跳了进去,身影从北照阁的二楼消失了,那扇窗口一阵波光荡漾,转瞬间就恢复成画面原有的模样,没有在黑夜中留下一丝痕迹。
同样是那一幅画,但这一幕,与方凌此前所见完全不同。
他曾从这幅画中找到了藏天书院的第九十三座石碑,并从中破解出了许多书卷,当他想再进一步探触时,识海的刺痛,像是触动了某种阵法。
彀城一战,他神念受损,识海本源受到重创,好不容易有了一些起色,他不敢轻易涉险。
蒋苏手中的那个法盘,显然是一个法器,毫不费力就破解了隐藏在画中的法阵。
这也印证了方凌之前的判断,但没想到画中别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