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呢?
就因为穿越虫洞的时候太过猝不及防,没来得及打开原先释律庭里备好的护具,她就这样通过那个不稳定的能量场直接换了个宇宙??!!
这未免有些太荒诞了。
怪不得手上顶尖科技浓缩于一处的六角星机械徽章毫无反应,那可是纵横宇宙也能保持联络的信号接收器……
但是,实在是想不明白。
思绪如失败的浆糊一样黏连在一起,最后又不可避免的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呢??!!
不,等等,,或许你应该冷静一些。
也许这只是因为这个异族意外失忆了呢?
幼崽扛着宇宙辐射流落荒星,目前所见时间还不短,那会发生什么意外都不是值得惊讶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又舒了口气,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等到她终于差不多收拾好了情绪,又恢复了释律者标准的面无表情之后,她才认真的看向那个异族。
“——小阁下,您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
小夜叉那双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充斥着一点疑惑,还有无尽的茫然。
小夜叉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要问这样的问题。
他的过去也没什么值得铭记于心的特殊经历,她很好奇吗?
“好吧,既然如此,您还是和我一起走吧。”
但似乎把他的茫然看成了丧失记忆的确凿证据,于是还是决定亲自看护这位异族幼崽。
在小小的插曲过后,小夜叉犹疑片刻,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的表情,试探着、缓慢的、屏住呼吸伸手牵住了她的手。
顿了一下, 思及这位异族悲惨的遭遇,最终还是放任了他的行为。
【释律庭法规第四百九十七条规定:必要的时候,须给予迷失星海的幼崽更多的安全感。】
如果牵手可以让他更有安全感……
如此想着,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小夜叉微微震惊地睁大眼睛,心中顿时涌上了一股名为喜悦的隐秘浪潮。
她并没有关注到异族轻微的心情变化,只目不转睛地看着雪原的远方,那似乎逐渐多了某些色彩的地方,心下立即有了一个猜测。
“走吧。”她难得语调舒缓,“我们似乎要离开这片雪原了。”
最开始,她还以为整个星球都在下雪。原本她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但是现在看来,宇宙的宽容让事情没有糟糕到底。
于是又走了很久。
那片色彩越来越近,于是景象也越来越明晰。
——那是一片焦褐色的土地。
瞬间拧眉,警惕心在这一刻到达顶峰。
不用等她解释,小夜叉自己便看出来了——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焦褐色。
焦褐色的土地上,遍布的裂痕最终延伸交汇于中央的一个点,那是有什么强大的存在战斗的痕迹。
本就不茂盛的植物更是变成了枯萎的黄褐色,如渴水而死的行人,连用干哑难耐的喉咙发出死亡的悲鸣都做不到,就直接踏上了死亡的深渊。
这个星球很危险。
顿住脚步,目光沉沉地思索着这片焦褐反馈的信息,自我揣测和洗脑的“异族失忆说”最终不攻自破。
——没什么比确凿的危险更能说明情况不妙了。
果然宇宙宽容从来都吝啬分给苍灰色的不完美族群,她一点也不想承认的事情最终还是明明白白地呈现在眼前。
这里是另一片宇宙。
是另一个世界了。
所以异族幼崽也不是失忆,更不是因为“精神抗性”低而迷失在这里的,他不认识六角星和释律庭的原因也很简单明了——
他只是个纯粹的、不知为何流落雪原的,这个世界的原生种。
小夜叉担忧的双眼看过来。
缓过神来。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心情比神色更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无知无觉地经历了一场世界级审判。
她一言不发地带着他离开了这片危险的土地,又过了不久,寻到了一处相当适合作为避风港的山洞。
里面原本居住的野兽都不在星际百科图鉴收容的范围之中,这让她的心情更加复杂。
沉默的有点过分了。
小夜叉意识到了这种异常。
此时天际已经披上星辰,她坐在山洞的最外面,看着那片看似一触可及,但实际上陌生无比的星空,难得在心中泛起了空荡荡的茫然。
她很难再回去了。
可是,被迫脱离释律庭、连作为消耗品都不再有机会的自己,还能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她有想过自己的很多种与星海告别的方式。
也许会死在任务中,在释律庭的资料库留下冰冷的编号。
也许会死于找不到双向选择对象而逐渐崩溃的精神里,但她不允许自己崩溃,所以大概率会找个安静的小星球自杀。
或者幸运的话,她能够拥有双向选择的对象了,但是对方因为释律者的占有欲,又或者对方并不是个忠贞的人,最终她被选择又被抛弃,直接陷入更快消亡的深渊之中。
除非她是走了大运,成为族群里极小的那一批幸福的可能性——不,不可能的。
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可能的。
要她自己来选,她只想选择第一种。
死在任务里。
没有双向选择的对象,就能避免一切不必要的不舍得,也不会陷入被本能驱使的糟糕情绪里。
不会对世界产生留念,不会如前辈一般在脑海里循环往复快乐的记忆,从而心有不甘甚至是怨恨的死去。
她不想那么死去。
而且为任务而死,她有身为消耗品的意义。
但她独独没想到……她独独没想到……
如今的境况,又该怎么办才好呢?
——意义?什么是意义?
她那点微薄的意义从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就消失殆尽了!!!
去虫洞捞个海妖尸体,结果海妖尸体没找到,反倒让自己也跟着失踪了,区区小任务都做不好,这不是值得被刻印在资料库的事情,这是宇宙的笑柄才对。
她一无所有了。
微微颤抖的手被碰了一下。
“小七,你怎么了?”小夜叉问。
“……”沉默了好久。
也许是因为失去存在意义的认知模糊了她的大脑,此时此刻,冰冷无情的释律庭消耗品,消除“错误”的麻木机器突然在内心掀起了一点本不该有的……
倾诉欲。
她注视着那双美丽的眼睛,苍灰色的瞳眸中泛起一点显而易见的茫然。
自己不知道。
“小阁下……”她语调飘忽,如水中浮萍般,“我的族群,是宇宙中最特殊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