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存在诸多“错误”。
各个星系的种族之间奉行残忍的弱肉强食原则,为了抢夺资源,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强大的种族依靠肉体的力量进行屠杀,还肆无忌惮地利用病毒、辐射、污染来破坏物种之间勉强维持的平衡。
也许眼看着整个宇宙都要一起完蛋,于是在冥冥之中的规则里,在那片神秘星海的最深处,最初的一批“净化者”便从黯然的星云中心诞生了。
就好像是远古人类的身体为了抵抗病毒而自主工作的免疫系统,他们天然便是“错误”的克星。
从糟糕的污染,到各种族没有抗性的辐射,又或者是一些无形的力量,精神体、精神力、精神海——怎么说都好,都是他们消除的对象。
这个族群没有名字,他们被创造出来的用处好像只有一个,那就是消除“错误”。
像是冷酷的兵器一样,只负责做着“清洁工”的工作。
谁妄图控制他们为己效力,谁妨碍他们清除“错误”,或者谁是那个主动生产“错误”的家伙……那就除掉谁。
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
短短百年的时间,在各大种族又惊又惧的冷酷扫荡下,星际联邦成立,每个种族都会派一批人作为联邦高层的组成部分,组织“释律庭”便在联邦内部的投票中成立。
不知道那群最初的联邦人是通过什么打动了初代,但总而言之,在那之后,“净化者”们成为了释律庭的唯一种族。
宇宙联邦给所属星系定下了三条规则:
第一,释律庭独立于宇宙联邦之外。
第二,凡是释律庭的释律者,皆有赦免一切罪责的权利,包括死罪。
第三,作为交换,释律庭不得拒绝有关于任何种族的任何涉及宇宙辐射、污染、精神抗性、精神力暴动等一系列危及物种生命的求助信息。
释律者就像宇宙为抵抗“错误”自然衍生的细胞,而释律庭就是宇宙的“免疫系统”。
但是物种是会进化的。
就像生物先有渴求活着的本能,再有物质的追求,最后上升精神的满足那样,释律者们再怎么像冷酷无情的机器,他们也是生物。
他们拥有虽然冷漠、专断、无情,但是无可争议其存在的“灵魂”和“情感”。
经年累月,冷漠的“宇宙细胞”们逐渐拥有了对于“存在的意义”的迷茫。
——诞生只为了做本能中被印刻的事情……机器们真的能有消除“错误”之外的存在意义吗?
他们的族群甚至没有名字。
有些初代自己为自己取了名字。
这似乎是个很理智的选择,不把没必要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自己为自己赋予“姓名”和“意义”。
但是……
他最终孤独地死于寂寞的荒星。
岁月逐渐拉长,释律者族群慢慢便有了一些特殊的事情。
比如每个自然诞生的小同族们,在五岁那一年都会有一场“祈福礼”。
因为是自然诞生,他的姓名会在那一刻由父母亲自赋予,那是被父母肯定的“存在的意义”。
是作为这个姓名的个体而存在,作为父母的血脉传承者而存在,而不是作为这个种族的一次性消耗品而存在。
这很重要,非常重要。
但获得父母给予姓名的释律者也不多,因为往往等不到他们五岁,父母就会因为某些原因走到美满关系的终点。
说到底,还是因为释律者本能里只追逐“唯一”的占有欲作祟,他们的偏执会把伴侣越推越远。
如果是非自然的、和初代一样诞生于宇宙的星云深处的同族,那就有些糟糕了。
他们只能完完全全作为释律者存在,然后在某一天,幸运地遇见一个愿意给予自己姓名的存在。
但是后者很少,几乎每年诞生在星云深处的同族就那么几个。
*
“原本,我以为自己还是幸运的。”说,“但是目前来看,我任务未完成,也已经无法返回释律庭。”
小夜叉终于明白了这些。
看着神色落寞的她,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要伤心。”
看向她。
“如果……如果你不介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这么说出了口,“可以在这个世界好好的生活。”
好好生活?
感觉自己的血液都随着认知缓慢冷却,再也掀不起一点活下去的热情,她平静地感知着本能丧失的求生欲,良久后才开口。
“可是我已经——”
“意义!你不就是想要意义吗?”小夜叉打断了她,语调带着慌乱的急切,生怕她下一刻就去死,“我……我可以给你赋予意义。”
换做是千年后的魈,他肯定没办法张口便说“我可以赋予谁意义”这种听起来未免太过自命不凡的话。
但是……千年前的小夜叉可以。
因为他不想眼睁睁看着对自己散发善意、还在雪原里救了自己的人就这么消沉着死去。
那双苍灰色的瞳孔骤然震颤,仿佛听见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小夜叉以为她不信,连忙说:“是真的!小七,不,我会为你认真取一个名字!”
我会为你。
认真。
取一个名字。
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喉头干涩,语调微微发着颤,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应该已经在刚刚的倾诉中说的很清楚了。
“我知道。”他认真极了,“我觉得如果这意味着以后都要和你在一起的话,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
看了他半晌。
然后,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吧。”她又侧过头,“您需要认真考虑这件事情,不要如此轻易地给出这么重要的承诺。”
反悔的例子看多了,她需要慎之又慎地面对这些问题。面前这位看起来没经历过什么困难的天真小阁下也是。
他也许只是从自己的讲述里知道而已,但可能并没有切实的概念。
她的掌控欲和独占欲会在建立选择的那一刻变成束缚他的枷锁,一想到这里,她就情不自禁地认为自己肯定也难逃和同族一样被抛弃的命运。
所以,只是这位小阁下太天真了吧。
“那你愿意给我时间好好想想吗?”小夜叉说,“在此期间,就别想着结束自己的性命了。”
她恍惚了一瞬。
“……好。”她听见自己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