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砚长大了,你也该卸下你的担子了。”江阳王的声音在沉默的厅中响起。
江阳王妃突然大笑:“阮彦晟,若非我姓萧,你以为我愿意当你的狗屁王妃吗?至于阮砚,谁爱管谁管吧,答应过她的,我萧晴月已经做到了。”
苏时不知道那天之后发生了什么,反正一向对她不满的江阳王妃闭门不出,以往的那些拜帖送到王妃房中全部退回,长久以来,江阳王妃的院中,竟成了最冷清的地方。
不过苏时对此倒是乐见其成,她有更多的时间做自己的事,江阳王每日都是逛街逗鹰,阮砚不约束她,这比她想象中的生活要好得多。
觉梧堂依靠鹧鸪楼的名望在江阳占据了根基,一开始,是阮砚带头将孤儿送进觉梧堂,久而久之,也逐渐有人关注到了这个学堂。
虽是新起之秀,比不上那些久有声望的学堂,但胜在便宜,也有不少家长愿意尝试。
富贵之家不屑于去这样的学堂,因此觉梧堂中都是些平民孩子,即使如此,也是男童众多。
长久以来,就背离了觉梧堂一开始想帮扶女子求学的初衷。
这样的时候,苏时还是站出来了,由凉信带头举办的诗会。
宴请了江阳城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前来参加,苏时这个世子妃当然也要出来撑场子。
只要有银子在手,什么都是简单的。
诗会分为年龄段对比,孩童组是六至九岁,六岁开蒙,十岁便可读诗书。
少年组是十岁至十六岁,若是作诗,大多是瞻仰前人风貌,其中多是临摹风格。
而十六岁至之后,就是有了自己的人生见解,做出来自己的诗。
这样的规矩,在此前的诗会中可是前所未闻,不像是以诗会友的诗会,更像是竞争性的比赛。
凉信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觉梧堂的名头声名远播,而少年组和孩童组就是他们的赛道。
作为主办方,凉信当然不能少了彩头。
孩童组的奖励是成为春山老师的弟子,春山是江阳城里鼎鼎有名的教书先生,麾下已经教出几个状元,只是近几年身子不适便隐退。
少年组则是一篇《战国策》,是旧时留下来的遗篇,但在凉信的各处搜寻下,才凑齐了全篇。
成人组是一幅《归渔晚舟》的画,出自大家名手,也是用金钱无法估量的宝物。
若是不想要,则各自换算成银子,不喜欢这些风雅之物,银子总是人人都爱的吧,凉信的想法如此简单粗暴。
“没想到鹧鸪楼的东家这么有手段,竟然连春山先生都能请出山。”
“是啊是啊,这奖励未免也太丰厚。”
“这新东家还真是有些手段,不如把我家孩子也送那觉梧堂看看?”
这就是凉信要达到的目的。
苏时和凉信对视一眼,眼中含笑。
阮砚也是为了支持苏时特意挤出一天的时间,使得这场诗会更加人气爆棚。
凉信有信心,觉梧堂的孩子都是接受过最好的的教导的,他们也愿意去学,此次选中参加诗会的孩子的天赋,绝不会弱于那些精心培养出来的孩子。
这场诗会维持了三天,孩童组的冠军是觉梧堂里最早的一位学生,是个被抛弃的小女孩,还是被阮砚送过来的。
“你想要银子还是认春山先生当老师?”凉信细细询问。
那女孩毅然决然:“我要选春山老师,我要读书,我要离开这里,我要让所有和我一样被抛弃的女孩都有庇护之所!”
凉信和苏时看着那女孩眼中的野心和赤忱都有些惊喜,看来,这场诗会的目的已经不仅仅只是这些了。
少年组的冠军是江阳城一位官员的儿子,年少成名,是最有希望入朝为官的人,这次夺魁也是意料之中。
他理所当然的选了《战国策》,那些钱财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没想到,苏时也凑热闹般的加入了成年组的较量。
这场诗会,只有成年组的氛围还算的上愉快温和,大家都是心里有杆秤的人,给对手面子博个眼熟这都是常规操作。
直到苏时和阮砚的进场,阮砚是江阳城当之无愧的天才,年少读书时就被圣上亲赞,如今当了官,也是清正廉洁。
众人诧异的是,这位初来乍到的世子妃竟然比起他们的世子,也不差。
两人对诗毫不偏颇,更何况双方地位相等,苏时不可能让,阮砚也不想让苏时觉得自己是在放水。
玩的是飞花令的游戏,以“愧”字为字眼,还真是一来就上难度。
历来诗中含“愧”字的实在少的可怜,世人称赞风月惊叹春雪,哀怨仕途思念离别,偏偏对这“愧”字无可奈何。
“欲写愁肠愧不才,依稀犹记妙高台。”
“更勤佳句愧盛意,敢与前贤齐令名。”
……
“我愧元城题品重,君能楚些笔锋铦。”
“自然千古意,形咏愧芜词。”
由阮砚开始,苏时结尾,阮砚一时哽住,竟是错过了时间,这场,算得苏时赢。
没有人觉得这是阮砚的放水,阮砚的怔愣和苏时的胸有成竹都是有目共睹,就算阮砚这次回答出来了,苏时会不会还有后手呢?
“这场,苏时胜。”凉信举起苏时的手,接受众人的追捧,他们也没想到,赢得居然不是阮砚,但气氛推到了高潮,欢呼声此起彼伏。
苏时笑得眉眼弯弯。
苏时眼中的欣喜落在阮砚眼中,衬得他更加黯淡,这简单的一场诗会就能让苏时如此开心吗?
当然不是的,她的开心,是因为她在所有人面前都证明了自己,是“苏时赢了”而不是“世子妃赢了”获得的欢呼,是自己给不了自由而她自己内心的满足。
阮砚抓不住苏时,就像上辈子眼睁睁看着这个人从手中流逝,以爱的名义将其困住,又怎么不算囚笼呢?
“他们还真是热闹啊。”江阳王妃站在窗前,深邃的目光透过视线抵达那声源处。
“听说是鹧鸪楼举办的诗会,世子和世子妃都去了呢。”侍女安静回答。
江阳王妃暗自叹了口气,沉默不言,转身回头,窗门紧闭,好不容易开了口子的笼子再度被黑暗笼罩,这次,没有人再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