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嫡妻(番)
作者:谵月   快穿之宿主打脸日常最新章节     
    镜中女子容貌鲜妍,胭脂粉染的少女满面通红,乌黑发丝之上是沉重华贵的冠饰,她着大红嫁衣,金丝缠绕勾勒出大片的牡丹花,朱唇轻抿,如樱。
    檀木窗棂上贴着双喜字,府内红绸遍布,喜气洋洋。
    一妇人轻推门进来,站在女子身后,面上喜色洋溢,拿过梳妆镜前的桃木梳握在手心,轻轻梳过女子的三千青丝,女子终究是泣不成声。
    妇人放下梳子,用丝帕擦拭眼泪:“我儿嫁人,应是欣喜的好事,切莫如此。”
    女子点了点头,妇人严肃:“往之汝家,必敬必戒。身为嫡妻,贤良淑德。”
    自此以后,十六字,困住了她短短的一生。
    这一年,苏时十五岁,才过及笄之礼。
    苏时要嫁的人是湘南一带的太守之子阮砚,苏时的父亲与湘南太守是同朝为官,还有同袍之谊,这婚约是打小就定下的,门当户对,年纪相仿,郎才女貌,唯独少了个情投意合。
    千里涉水,百里红妆,苏时被侍女搀扶着走出苏府,流苏轻摇,金钗熠熠生辉,嫁衣上由金丝线织成的牡丹随着她的走动在阳光下显得生动。
    名门望女,一举一动都是端庄有礼。
    踏上花轿的那一刻,锣鼓喧鸣,满城盛景,却止不住她心中的荒凉。
    行至淮水河畔,由新郎接亲,护送回湘南。
    苏时头上披着红帕,看不清眼前事物,只感觉到有人掀开了帘子,伸出一只手到苏时面前。
    苏时低手垂眸,看到那双手莹白而修长,可想而知这手的主人必是面如冠玉,一表人才。
    苏时能预料到,将手放上去,便不再是苏家女儿,而是阮家主母,从此冠上阮姓,做了别人的新丈娘,再无浙杭才女苏时。
    可是她又奈何不了,如今这一步,由不得她任性,苏时将手放在阮砚的手上。
    对比之下,阮砚的手显得格外的大,很温暖,足以握住苏时那颗寂寥的心。
    那时苏时心想,既然无法选择,就去善待一切,若是阮砚,倒也不错,当时是真的想好好过好这一辈子的。
    下了花轿,阮砚牵着她的手,领着她踏进阮府,过了火盆,到了高堂,宾客众多,都对这浙杭的才女抱有好奇。
    毕竟当时有传闻,浙杭一带的苏家独女才华横溢,若为男儿身,入朝为官也定是贤才。
    可是男尊女卑的思想早已深入人心,女子在外抛头露面更是视为不耻,苦了这一身才情,无用武之地。
    苏时与阮砚拜了天地,跪了高堂,彼此行了礼,那便算是礼毕了,往后就真的这样过一生了,不免有些慌张,以及对自己能否过好这一生的疑惑。
    苏时端坐在喜床之上,大红喜被,红帐春深,床上铺着红枣,花生,桂圆,瓜子,寓意早生贵子。
    夜幕悄然覆盖天际,湘南不似浙杭,晚间的浙杭是寂静的,只能听到溪水潺潺的声音,有时候有微雨,带来一夜寒凉,但却是让人心生愉悦的。
    而湘南地处繁华,就算是夜间,也有闹市长街供人玩乐。
    与浙杭完全不一样的湘南,让她心生恐慌,愈加思念故乡。
    就在此时阮砚推开门,后面跟着一众婢女和喜娘,阮砚掀开苏时的喜帕,苏时第一次见到阮砚的场景,她永远不会忘。
    他微笑着看着她,他眼神中尽是温柔,驱散她的恐慌,于是她也笑了,十五岁的少女笑靥如花,精致的妆容与之映衬,那么明艳动人的落在阮砚眼底。
    他牵着她坐到桌旁,喜娘为他们倒上合卺酒,两人喝下,旁人退去,只剩下苏时和阮砚。
    苏时大概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毕竟嫁娶之时什么事都要准备好,气氛顿时暧昧了起来。
    阮砚走到苏时面前,伸手拿下用来绾发的朱钗,青丝垂落,他凑近苏时说:“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妻?”
    愿不愿意呢?她也不知道,她知道的是如果非要选一个人过余生,那么她愿意那个人是阮砚。
    于是她点点头,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她用这一生来兑现这个诺言。
    红烛昏罗帐,锦屏画鸳鸯。
    喜烛燃泪到天明。
    三日后本该是回门,但是浙杭距湘南千里之遥,跋山涉水实属不便,苏时就到当地有名的静慈寺为父母祈福。
    阮砚在寺内的厢房里休息,苏时一人来到佛祖前为父母祈福,祈福后,她为自己抽了一签:憾。
    静慈寺出名的原因就是,它不会解签,要用一生去领悟这签,来世才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从静慈寺出来,阮砚就看出苏时不开心,恰好,今日是集市,阮砚就带着苏时去了街市。
    路上碰到一个卖首饰的小贩,立刻对阮砚说:“公子,这是你家娘子吧?你看,这对簪花特配您家娘子,要不您买一对?”
    苏时羞涩的别过脸去想离开,哪知阮砚真的细细挑选起来,蓝色蝴蝶簪花,带有少女特有的娇俏。
    “多少钱?”阮砚问道。
    小贩立即说:“不多,五文一对。”
    阮砚给了五文铜板,把簪花别在了苏时发间,拉着苏时继续逛。
    可是一会儿人潮涌动,把她和阮砚冲散了,苏时对湘南地形不熟,心下慌张,在人海中寻阮砚的身影。
    突然一辆马车疾驰而来,正要撞到苏时时,却被一把拉到阮砚怀里,松木墨香萦绕在苏时鼻间。
    “走吧,回去了。”阮砚牵着苏时,苏时看着阮砚,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那跟签又代表得了什么呢?她不信命,她只信自己。
    后来阮砚经常来找苏时,有的时候只是静坐一会儿,有的时候,会为苏时绘一幅丹青。
    有的时候苏时奏琴,阮砚在一旁浅眠,苏时会抚上他脸颊,描绘他的轮廓,这时阮砚就会睁开眼睛,戏谑的看着苏时,惹得苏时一阵悸动,好不惬意。
    如此过了一年,可是苏时无所出还是被人诟病。
    这日阮母找来苏时,抚着她的手说:“砚儿不小了,其他年纪相仿的公子早已为人父,你也为砚儿打算打算。”
    苏时走出门时,整个人都是恍惚的,阮母的意思是要她为阮砚纳妾,终究还是要到这一步,不是早就明白的吗?为什么心还是苦涩的?
    当晚阮砚来到苏时房里,苏时让他去流芳阁,苏时选的是一位寒门出身的女子,性情温良,不像她,一腔愁绪,多愁善感。
    阮砚和苏时大吵了一架,阮砚说他不纳妾,一生只待苏时一人好,苏时不答应,被礼教束缚的她绝对做不出答应这种事。
    可是属于苏时的心却止不住的颤动。
    阮砚愤怒地问道:“我知道这是母亲的意思,母亲那边我会去说,但是我只想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希望我纳妾?”眼眶都红了,苏时不敢看。
    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苏时的回答,阮砚只好发声:“即便走到今天,你也没有喜欢上我,对吗?”
    他也不再听苏时的回答,可能是怕听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吧。
    阮砚气急离去。
    苏时想,要是那时她回应他就好了,悔,不当初。
    苏时年少时曾掉过湖里,九月天的寒,伤了身子骨,就算疗养也无济于事,每每感染了风寒都异常难受。
    这一年,苏时十六岁,受了这人间的情劫,真真难受。
    阮砚来她的房里的次数越来越少,她经过流芳阁时,时常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琴笛合奏。想必是那位青瑶姑娘甚得他欢喜,日日笙歌,倒也算是人间眷侣。
    苏时回到房里抚琴,这琴是红木所制,拨弦时泠泠作响,清透无比,是她从浙杭带来的,奏起《广陵散》,是他最喜欢的一首。
    他不来,她也许久不弹,竟是生疏了。忽而,她又想起浙杭,她曾扮男装入过私塾,与夫子辩论,却被父亲家法了一顿,若非母亲求情,她怕是三月都下不了床。
    她曾参加百诗大会,舌战群儒,败退诸多才子,一举拔得头筹,扬名浙杭。
    她曾在风花雪月里吟诗作对,虽然只是念给她一个人听,但也无妨,毕竟知音难觅,便是阮砚,也算不得。
    他听不出她琴音里的豪情壮志,看不出她眼底的雄才伟略,他当她是女子,便认为她只懂得阳春白雪,孰不知,她心中藏着的那些雄心壮志。
    又过了许久,流芳阁里的笙歌匿了,阮砚再没来过苏时房里,苏时后来才知道又有湘南的大户人家送来了自家女儿,就连那胜似人间眷侣的青瑶姑娘都失了宠。
    不过可惜的是,竟无一人怀孕,可把阮母急坏了。
    词里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终是梦幻,她知道男有三妻或者四妾,她是嫡妻,不得善妒,甚至要为夫婿荐上人选,为夫婿开枝散叶,方为主母风范。
    这一年苏时十七岁,她本该是空谷中静绽的幽兰,却被锁在这深院中,尝尽了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的凄凉。
    一日寻常的晚上,许久未见的阮砚满身酒气地扑倒在苏时身上,苏时房里的婢女见机行事退下。
    阮砚不由分说吻上苏时的唇,一边喃喃自语:“你不喜欢我吗?不喜欢的话,为何要嫁给我?喜欢的话,又为何把我推给别的女人?我不喜欢她们,我只喜欢苏时……”
    苏时骤然间眼泪喷涌而出,这么久以来的委屈终于忍不住,阮砚一边吻过她止不住的泪,一边说着自己。
    他说他没碰过那些妾室,他知道她不喜欢。 他说他时常看着苏时,即使她不知道。
    他说他不在乎孩子,大不了过继一个,但苏时只有一个,他舍不得。
    他说他年少时见过苏时,那时苏时掉到了湖里,是他救了她。
    他说自那以后,他时常跑到浙杭,看她舌战群儒,看她吟诗作对。
    他说他知道苏时志不在此,她想在朝堂上一展光芒,却无奈被女子身份束缚。
    那一晚,他抱着她说了一整晚,她听了一整晚。
    次日阮砚酒醒,看见苏时直视着他,有些慌张的问道:“我昨天晚上有没有干什么奇怪的事情?”
    苏时依旧看着阮砚,看的阮砚心里发慌,突然苏时趴在阮砚身上,在他唇上轻啄一下:“阮砚,我喜欢你,苏时喜欢阮砚。”
    苏时靠在阮砚胸口上,聆听着他的心跳声,阮砚愣了一会儿,后来面上笑容洋溢,止都止不住,苏时埋在他怀里,唇角微勾。
    后来,阮砚夜夜宿在苏时房里,缠着苏时。 这几日苏时感觉到很不舒服,看到午膳上的油腻就十分恶心,竟是晕了过去。
    苏时醒来看着阮砚轻抱住她:“以后切不可如此操劳,毕竟是两个人。”
    苏时惊诧,她怀孕了?她怀了他的孩子,还真是措不及防。
    之后整个阮府都以苏时为主,孩子一出生便是嫡长子,便是女儿,以他们家主对夫人的宠爱,也定是千娇百宠。
    不乏有些人暗恨于心。
    阮砚听到苏时流产的消息赶回时,苏时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十分虚弱。
    他握住苏时的手,却不断颤抖,就这样守了她一夜。
    青瑶被关进柴房,听后发落。
    那日苏时在房中擦拭古琴,青瑶却突然冲进来,神色癫狂。
    “为什么?!为什么他喜欢的是你?!为什么啊?!”青瑶每次为他抚琴时,她都可以看出他透着她看另一个女人的身影,都这样明显了,那爱意是有多深。
    嫉妒使她推了苏时,苏时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倒在地上时能感觉到有血不断流出,那是他和他的孩子。
    最后青瑶被扔到阮家的一座山庄上,削发为尼,可是她在途中自杀了。
    他的心很小,既然有了苏时,就容不下别人。
    苏时这几日一直高烧不退,名医郎中都没有用,都说是郁结于心,怕是时日无多……
    转眼坐在苏时床前,一言不发,苏时却悠悠转醒,对阮砚说:“没遇见你之前,就希望来世做男儿身,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遇见你之后,就想着生在一个有你的地方,再遇见你一次。”说完竟再无声息。
    阮砚拉着苏时的手,努力让她温暖起来,终于,眼泪从眼尾滑落,一掉就不可收拾了。“我也是。”
    后来,可怜苏氏女双九年华早早逝世,阮家主母一生贤良淑德,阮氏家主为妻辞官。
    后来阮砚带着苏时回了浙杭定居,走她走过的斑驳青石,看她看过的浙杭风景。
    自你走后,山河万里,人间千样,与我何干?
    静慈寺那一签,算的是两个人的一生。 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