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争夺公论(十六)
作者:叫你敢答应吗   皇明土着大战穿越众最新章节     
    第二日一早,郑直在李金花主仆服侍下吃了早饭,直接去翰林院上值。他昨夜没回家,就近在李金花的院子里过的夜。

    “卖报嘞,卖报嘞,郑六元三斗翰林院……”正闭目养神,从车外传来了稚童的声音。

    郑直一听,有些无语。好在昨日他们斗嘴都是围绕的废话打转,所以有心人也无从下口。打开车窗“来份……”

    此刻一个人懒洋洋的从对面胡同里走出来,抓了一把相送的风韵犹存妇人,正要调戏。郑直皱皱眉头,接过报纸,关上车窗。

    看着那辆熟悉的马车迅速离开,曹三郎叹口气,却没有在意。小厮拦了一辆马车,他又与书寓老鸨调笑几句后,这才上了车。

    学好三年,学坏三天。短短一个多月,曹三郎学会了吃喝嫖赌,每日留恋花街柳巷,勾栏瓦舍。这两年十一姐为他们夫妻攒了不少家私,曹三郎之前登门准备亲自送回,却被郑家婉拒了。既然郑家不要,他也不准备留着这些。

    没有了十一姐,曹三郎才晓得,他之前嗤之以鼻的啥‘杜丽娘’究竟是咋想的。如今曹三郎就认为他就是杜丽娘,他就在等着他的‘十一姐’回心转意。

    回到家,下人禀报,曹宁已经在正堂等着了。对方看到曹三郎如今的鬼样子,顿时不满“瞅瞅你如今像啥样?你有儿子了,还有媳妇……”

    曹三郎依旧是提不起兴趣的模样“那是俺妻妹,不是……”

    “那你就莫要在人家里做出那种丢人现眼的事。”曹宁大怒“你大姐就要成亲了,这件事对俺们家何等重要,难道三郎不晓得?过了门,那可就是国公夫人……”

    “定国公府究竟是为啥要娶一个未除孝的寡妇?”曹三郎打断对方的话“这位定国公前后娶了两位夫人,第一位好端端的死了,他们还不给名分。然后诓骗俺家泰山,娶了七姐,结果当年人就没了。如今……”

    “住口。”曹宁大怒“他是状元,啥能瞒得住他。不过跟俺们一样,贪图定国公府的名而已。”

    “俺不住口。”曹三郎头一次明目张胆的顶撞曹宁“爹,你不能一错再错……哎呦!”

    不等说完,感觉脑袋一痛,与此同时,身后传来破碎声。

    曹宁错愕的看着自个的手,刚刚在气头上,他没压住火,拿起茶杯扔了过去,就这么巧,砸中了对方。

    曹三郎捂着额头,转身走了出去。

    刚刚走进翰林院,郑直路上就遇到了前几日主动往他这口大坑里跳的严嵩。

    对方见到郑直,并没有躲,也没有失措,拱手“郑右谕。”

    “严庶吉。”郑直回礼“有空去俺那吃茶。”讲完走了过去。

    严嵩应了一声,待对方离开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向学舍走去。当前的局面显然郑直不占优,因为对方最大的优势是将来,不是目下。因此,哪怕他下错了注,却依旧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毕竟变来变去,只会让人看低了。毕竟看郑直如今的气势,似乎一点都不虚。

    郑直在工房枯坐半日,看了半本《大明律》,终于熬到了午休。中午与程敬,谢国表和边璋一边吃一边聊进士同年会,举人同年会和诗会的事。

    三人进度都很快,程敬上个月已经发出了请帖,八月节当日在望凤楼宴请本科进士同年。而谢国表则把乡试同年会定在了九月底,毕竟遍布直隶和辽东。边璋的诗会则还在筹备中。

    总体来讲,相比应者景从的举人同年会,会试同年会则前景堪忧。不过相比应者寥寥的诗社,会试同年会则能用成绩斐然来形容。

    国初之时朝代更替,经此动荡的诗人颇能言之有物,所以尚有刘基、高启等人略充门面。逮至永乐年间,以杨士奇、杨荣、杨溥为首,弄出了所谓‘台阁体’一统诗坛,肤廓冗长千篇一律的应制和颂圣。面对这一局面,如今的首辅李梦阳等人便开始以‘轶宋窥唐’为口号,推行复古运动。因为对方是阁老,所以很快就形成了风气,被称为‘茶陵派’。

    很显然,郑直等人若不想让诗社泯然于众人只能独树一帜。

    “他们复古,俺们就创新。”郑直看着面前三个有些气馁的臭皮匠,大言不惭道“轶宋窥唐无异于刻舟求剑,缘木求鱼。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俺们样样跟他们反着来就成了。”

    如今的复古,不过是重又走上了重理智而轻感情的道路。所以郑直决定,诗社的主题就是提倡‘豪放不羁’。

    边璋没吭声,谢国表一言不发,就连郑直的篾片庶吉士程敬也苦了脸“那俺们得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否则不能服众啊。”

    讲实话,作诗真的很难,需要平仄、押韵、对仗、粘对。这还不算,一首好诗还要立意深、构思巧、形象美、感情真、意境高、语言新、手法巧。

    郑直从始至终都是抄,所以语气轻松。可边璋等人抄都没地方抄,怎么能不苦恼?

    “俺琢磨琢磨。”这又不是银子,挣不来可以抢。再者如今诗坛的样子,他们抢来了也没法用。

    郑直想到了那本被他束之高阁好几年的《纳兰性德》文集。不过那里边的调调他真的不喜欢,看着软塌塌的,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想拿出来。不过好在他还有法子,孙怀南。

    下午一上值,就有中官传来圣谕,十分关心太子功课的弘治帝命翰林院词臣试论文臣掌兵优劣。郑直只会抄书,哪里讲得出一二三,好在也不着急。他只要随大流,到时候找人捉刀就行。

    可显然旁人不这么想,纷纷走进郑直的工房指责他乱法。郑直自然不认,于是又和一众翰林吵了起来。

    不得不讲,在翰林院小半年,郑直旁的本事没学会,吵架,无理搅三分的功夫见长。换赛道,避实就虚,偷换概念,已经被他玩的炉火纯青。

    旁人讲后唐藩镇,他就讲南宋群氓。旁人讲太宗如何如何,他就讲太祖如何如何。一众翰林旁征博引历朝历代文臣统兵如何大获全胜,郑直却直接回以两宋文臣误国。

    吵来吵去,外边传来了暮鼓之音,无聊的日子又过去了。出了翰林院,郑直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找到了孙怀南求助。

    “诗集?”孙怀南想了想“俺回去后找找。”

    “那算了。”显然对方就算有也没有带在身边“俺还没问过,你这些书究竟卖给过多少人?咋好多人新做的诗跟你书上的一模一样?”

    孙怀南尴尬的笑笑“他们那都是小买卖,比不得郑翰林。”孙怀南贩卖的书都是后世的,收录有本朝优秀诗词一点都不足为奇。故而郑直提出这个疑问,孙怀南毫不避讳,直接认了。

    “俺是个痛快人。”郑直直接道“孙兄那些书良莠不齐,不过诗集里有些还是可圈可点。俺出银子,不如你给俺介绍个作诗能手如何?”

    “俺不过是四处找书商搜罗而来,真的不认识啊。”孙怀南无可奈何,却不得不直言相告。

    郑直郁闷的点上烟,退而求其次“孙典膳不是有意回京任职吗?这样,俺想法子,给孙典膳找个正经衙门,只求典膳多搜罗来些诗集。”

    诗社不是一锤子买卖,虽然孙怀南不能帮着一鸣惊人,却可以锦上添花,让诗社有源源不断的佳作。只要诗社成社,那么郑直就算推迟关于兴王府的部署也无妨。相比搞死兴王府,办诗社更加重要。

    很简单,有诗社做保障,郑直日后在官场将拥有更多的力量,如此收拾起兴王府才更加省力气。到时,将兴王一家圈禁在凤阳高墙也许真的只需要一句话的事。故而郑直决定旧事重提,当然如此一来,他就会很被动。

    果然,孙怀南不通文墨,却听懂了郑直的打算,如今反而不吭声,拿捏起来。

    “不着急。”郑直如今有求于人,生怕惹毛了对方黄了买卖“孙典膳再想想。”

    孙怀南笑着端起酒杯“郑翰林给俺脸,俺自然感激不尽。可郑翰林如今愿意和俺坐在一起吃酒,不也是因为俺有湖广的买卖吗?这话虽然难听,却就是这么个理。俺确实一直有心重回京师,可一旦回来了,这买卖里的变数就多了。”

    郑直一听,误会对方是讨价还价,心里难免有些不高兴却没有表现出来。你一个书贩子在俺面前讨价还价,啥东西。

    回到家,郑直陪着汤素娥吃完饭后,就来到了花园。前个儿惠静师太搬进来,就住在园中那三间厢房里。

    惠静师太正在做晚课,院子里传来动静的时候,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果然不多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你咋不跑了?”

    惠静师太索性靠在身后人怀里“你要是用对付孙二娘那种法子折磨我,我还跑。”

    郑直一愣,原本心里的邪火一下子小了很多“你跟她不同……”

    “我还比不上她。”惠静师太直接道“你就是那婆娘的天,她的命。奴却不一样,没有达达,这一年也逍遥快活。”

    “娘的!”郑直恼火的将对方推倒骑了上去。如此,刚刚被十七太太收编,有贞洁污点嫌疑的惠静师太就成了他发泄白日郁闷的出气筒。

    好在郑直还记得之前卖好汤素娥时讲过不再故技重施;好在郑直还记得陈守暄;好在惠静师太不像孙二娘一般逆来顺受。故而当对方第二日一早离开时,惠静师太虽然饱受拷问却并无大碍。

    汤素娥得到消息,就打发了满冠过来照顾。惠静师太将养了三日,这才能下床。只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满冠搀扶下拜见汤素娥。

    “快起来吧。”汤素娥看着脸色煞白的惠静师太“不好好养着身子,跑我这作甚?”

    “给太太敬茶。”惠静师太无视了斜睨她的顶簪,打开满冠过来搀扶她的手,一点不磕绊道“奴婢都被太太算的死死的,难道还能再走出郑家?”

    汤素娥玩味的看着惠静师太“师太不会再云游四方吧?毕竟当初我未进门,如今师太若是再胡闹,我可不依。”

    “当初若是太太在,奴婢哪用得着去外边颠沛流离。”惠静师太这几日也从满冠那里打听了这位十七太太的底细,名门之后,待人和善,那个强盗抢回来的女人不管是何来历都被妥帖的养在家里。如此,惠静师太还能如何?再跑,被那个强盗抓住,真的能弄死她的。

    “顶簪。”汤素娥笑了。

    顶簪转身端来一个托盘,送到了惠静师太跟前。

    惠静师太这才发现,除了意料之中的茶碗外,还有一张身契。不由奇怪,按照规矩,妾室的身契都是男主人订立的。

    “你是我选中的。”汤素娥面带微笑“日后除了我,谁也不能欺负你。”

    惠静师太有些无语,却还是伸手拿起笔画押,然后端起茶碗“主母在上,奴婢齐婉君奉茶一杯。今生今世,愿侍奉主母左右。”

    “好。”汤素娥伸手接过了对方手里的茶碗,喝了一口放下,将手中的红宝石十八子放在了对方手里“你不用住在后院,依旧住在花园庵堂。”

    惠静师太初六进门的时候就瞅见了这副手持,当时就羡慕的不得了。不曾想今日十七太太直接送给了她,不由对日后充满了期待“是。”

    汤素娥看向满冠“满冠依旧过去照顾你师父。”

    满冠没吭声,能和师父相逢,她自然高兴,可是若被派回去,她如何做爷的姨娘?可这是太太的决定,也不容她拒绝,只好有气无的应了一声。

    顶簪站在一旁幸灾乐祸,这时汤素娥道“顶簪,让安嬷嬷按照谢姨娘的样子,给惠静师太重新准备起居。”

    顶簪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起来。”汤素娥指指身旁。

    满冠赶忙又凑到惠静师太身旁将她去扶,这次对方没有拒绝。待落座之后,满冠又有眼力见的走到院外守着去了。

    “你对我果如刚刚所讲,我自然也会疼你的。”汤素娥拉住对方的手“出嫁从夫,官人生的风流,那我也只能为他守好家,再就是照顾好咱们所有的姐妹。可我进门迟了,又不好去扫听,到如今对于究竟谁是谁都不清楚。这可难坏了我。”

    惠静师太一听,太太虽然只讲了前半句,可显然,后半句才是重点。自己若是不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后边被太太收拾也就莫喊冤了。心中不免后悔,刚刚签下的身契,这就是被打死都没地方说理。

    汤素娥一点都不着急,再苦,再难她都走过来了。

    “太太真的不是对付爷?”惠静师太给自己找台阶。

    满冠照顾她这几日,已经把过去这一年多,能讲的都讲了。因此惠静师太已经晓得了孙二娘等人得病而亡的事。这也是她身上的伤刚有起色,就跑过来求进门的原因。其她人都死了,谁晓得那个强盗会不会感觉她是还起没起的。

    也因此,只要有个合理的理由,惠静师太不介意将孙二娘等人的事再拿来搪塞。

    “不一定啊。”汤素娥却连梯子都不给。

    “太太能护住奴婢吧?”惠静师太沮丧的再给自己找台阶。

    “应该能吧。”汤素娥依旧敷衍。

    “奴婢晓得的也不多,毕竟离开了一年有余。”惠静师太无可奈何“想必太太也晓得,爷之前的女人都得病没了,如今可能还有两位。”

    惠静师太瞅出来了,太太晓得很多。若是不能拿出对方不可能晓得的东西,估摸着她会比被那个强盗欺负还要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