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百里黄泉渡原本广阔无疆，汇聚四面八方之魂，哪怕不去投胎，在这里修炼，也能以魂力飞升。”
“五百年前，是出了这么一个人。”
归屠以赞叹的语气描述着，甚至隐隐有些激动。
符渠找到族人的魂魄，如今心安定不少，一贯冷艳的脸也缓和下来。
“这事我也知道。”符渠看了一眼归屠兴致勃勃的样子，语气平淡，情绪却是起伏的。
“五百年前在鬼界飞升之人，是个女子。”
“可惜被那个老不死的鬼王设计，飞升失败，千年积累转头空，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符渠似笑非笑，“那时候，您老已经在这了？”
归屠一噎，“这是什么话。”
他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神情，恢复了原本兴致勃勃的样子，“那女子是个奇人，当初玄祭被他爹扔在鬼门关地下，七七四十九层，每层都是凶凶悍可怖的厉鬼，将人生吞活剥连骨头都不吐的存在，她硬生生从第一层打到最后一层。”
谈起这个归屠脸上浮现敬佩的神情。
他当初只看见那女子一面，赤手双拳，干脆利落的模样就刻在他心底。
招式平平无奇，每一招却都是致命的存在。
外面那群人喊她罗刹。
他却格外欣赏。
当初他都想拜入她门下，当个弟子，不比在通天寺当和尚气派。
话说当初若真拜她为师，他估计也用不着三进鬼门关。
“后来呢？”蓝月息突然问道。
他觉得玄祭与那女子定然有着牵扯。
归屠可惜道：“后来她收了玄祭为弟子，烈女怕缠郎啊！”
顾昭昭不知道在想什么。
玄祭……
这名字还真是……
她冷不丁出声问：“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归屠看了顾昭昭一眼，“这你可就难为我了，那玄祭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知道。”
他继续道：“那女子横空出世，没人知道她的背景。”随即叹了口气，“或许是没来得及知道她的背景。”
“她极为神秘，也不知道玄祭是怎么答应让她收他为徒的。”
“原本鬼王只控制鬼界中心一带，四面环敌，四周被鬼界四煞占据，鬼王就是活靶子，那女子天赋神力，带着玄祭斩四煞，力压鬼王风头正盛一时无两。”
符渠压根不信竟然有如此神女子，“那她最后怎么死了呢？”
鬼王风评再差，也是有几把刷子在的。
当了将近千年的鬼王，鬼界之事无人敢插手。
哪里能轻易被撼动。
归屠：“飞升之时，鬼王当着她的面生剥玄祭三魂七魄。”叹口气继续道：“她没忍住，出手了。”
“雷劫之下，魂飞魄散。”
此言一出，众人沉默了。
蓝月息叹道：“她动心了？”
不然为何要出手相救，听归屠描述，那应该是个心硬如铁手段了得之人才是。
顾昭昭看着归屠，语气有些凄凉，“死之前，她是不是说，若是能重来，她定要一颗无情之心，斩尽负心之人。”
归屠没想到她竟然知道这个。
当年他机缘巧合看见那一幕，差点留在鬼界回不去。
可云昭如今才多少岁，怎么会知道这个。
符渠也一脸疑惑。
顾昭昭只是扬起一个嘲讽的笑，却没再说话。
“遇见皆是孽缘，动心即万劫不复啊！”归屠感叹道，心中对拜入通天寺升起一丝庆幸。
红尘多纷扰，以他这样的直性子，不知道得吃多少苦。
他有始有终，对着符渠和蓝月息将剩下的故事说完：
“玄祭对他师尊一直别有企图，奈何那女子不通情窍，只当他是徒弟。后来知道他是鬼王的继承人，当即就将人赶出去了。”
归屠多希望故事停在这里，奈何只是他一厢情愿。
“玄祭不愧是鬼王的继承人，黑心和他父亲一脉相承。后来他爱上他父亲后院新得一美人，为了带走那美人，将他师尊的藏身地出卖了。”
“鬼王赶过去之时，正是她飞升的时候。”
“就算没人护法，凭她的实力，鬼王也阻止不了她飞升，没想到关键时刻她竟然为了玄祭放弃了。”
归屠说起这事心中还阵阵生气，“那女子死后，玄祭发疯，和鬼王打起来捅破了碧落一角，引得黄泉水淹了鬼王府，差点将整个地府都淹了。”
符渠嗤笑，“人都没了，事后打起来有什么用，有这个本事不早点杀了鬼王自己当。”
蓝月息反而关心玄祭的下场，“那最后怎样了呢？”
“鬼王上面有人，据说是上界之神亲临，索性将黄泉路化为黄泉渡，还能防止那些聚集的魂魄造反，看管轮回之人也能松口气。”
归屠说这些话时语气则不如之前笃定，毕竟他只看见那女子魂飞魄散便被自己师傅救走。
上界之神的传说一直有，却是他从未亲眼所见之物。
他这人一向对外界的传言保留信任，看惯了修仙界的真真假假，有时候真的分辨不清。
蓝月息抬眼看着上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界之神，只帮有缘之人……
有缘之人……
他嘴角掀起一抹淡淡的自嘲，却无人发现。
看见符渠不屑的模样，归屠继续道：“想不想知道玄祭最后怎样了？”
见无人理他，他也不尴尬，自顾自道：“那家伙一直在黄泉渡中泡着，说要打捞那女子的灵魂碎片。”
“也是从那时起，黄泉渡中的水才染上悲痛之意。”
“过了许多年，或许真的想开了，玄祭在岸边种满了曼珠沙华，说是师尊喜欢明艳的颜色，那是她最喜欢的花。”
但几人也没看见开得浓烈的曼珠沙华，对归屠的话半信半疑。
符渠道：“那女子既然以鬼修身份修炼，本来就是没有寿数的，魂飞魄散之后，什么也不剩。”
意思就是哪怕找到灵魂碎片，也无法让她回来。
倒是可惜了那么一个奇女子。
谈话间，几人来到门前高耸的鬼楼门前，最初的原点。
形形色色的鬼在不远处穿行，无形的壁垒将一些鬼隔绝在外，让另一些自由进入。
那惨白着脸、手拿道幡的鬼差纹丝不动。
“差爷，行行好吧，我已经呆在这门口三十年了，让我进去吧，我的亲人都在等我呢，他们要错过最后的轮回之路了。”一粗布衣裳男鬼正跪在鬼差脚下，拖着那鬼差的腿。与顾昭昭第一次看见他时一模一样。
接着那鬼差重重将人踹开，往地上震了震招魂幡，目不斜视。
目光放远，众人面色突变。
果然在另一端看见整整齐齐的一家人在另一边无声看着他。
顾昭昭当即反应过来，“轮回路开始了。”
她该一开始就强闯鬼王塔，去拿轮回石，也就免了轮回之路将几人困在这里。
回头却见身旁空无一人，而原本在她旁边的符渠、蓝月息和归屠都站在鬼楼门后，站在原本那男鬼的亲人站立之地。
而她身上的衣服也变得和那男人一般残破不堪。
再抬眼，哭喊着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