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挤了两拨人在火拼,因为忌讳警方,双方都不敢随意用枪,所以拳拳到肉,刀刀见血,一个院子局促得要命。
天色正暗,乌云挡了月亮,院里没有一点光,许流星缩在墙角,在人群中寻找着七九的身影。
一无所获。
她摸着墙鬼祟地往大门挪,没留心脚下,踢到一个人,喉咙破开,血流了一地,死不瞑目。
她倒吸一口凉气,险些叫出声。
身侧的杀手发现了她,刀光快而凌厉,向她飞来。
耳边一阵疾风袭过,许流星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的额心被子弹射出一个黑窟窿,双瞳失去聚焦,直挺挺地倒地。
她惊恐地呼出一口气,双腿软得根本动不了。
如果可以,她简直想缩在地上哭一场。
但她还是迅速镇定下来,重新找回知觉,继续往门口挪。
有人要杀她,就有人正巧救了她,如此反复,短短一段路走得有惊无险,许流星终于安然无恙地挪到门边。
门打开,错落的小巷中同样乱七八糟,尸体横七竖八摆了一地,她跑出去,慌不择路,抬起头,一眼便看到了坤衡国际四个字,很遥远,但明亮。
她循着那个方向跑。
有几个杀手跟着追出来。
而她身后始终跟着一拨人,为她挡下所有危险,还莫名围着她形成了一个保护圈。
她皱着眉停下脚步,回头看去,那拨人生得高大,从头到脚一身黑,防弹衣裹着紧致的肌肉,十分健壮,脸上罩着五颜六色的戏曲面具,只露出同样冷酷的眼睛,其中几双透着幽幽蓝光,根本不像是z国人。
许流星终于明白,这拨人,是在保护她。
是陆家的人吗?
此前,她在屋内,他们就拦着那群杀手,半点威胁都无法靠近那间屋子。
而此时,她到了屋外,这拨人便跟着离开。
但那些杀手并没有都追着她出来。
他们的目标不是她。
她攥紧拳心,毅然决然地往回走,寻着空隙,越过撕咬起来的两拨人,快步回到院里。
门推开,虎忠就堵在门边,扶着墙,挣扎着想站起来。
他醒过来了,但右腿中了一枪,未及要害,却依然疼得浑身乱颤。
看到许流星的那一刻,有些错愕,但立刻反应过来,向她猛地扑去,刹那间,曲肘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脖子,拖着她往院子中心靠近。
腾出手跟着许流星折返回来的精锐武装被迫为七九挡下了一半的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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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窄的院里,人又挤在一起,七九几乎是赤手空拳,以一敌十,虽不落下风,但仍显吃力。
两拨人一时难分高下,可虎忠再难支撑,他箍住许流星的手劲散了一些。
好在许流星像是被吓傻了,根本无意挣脱。
剑拔弩张之际,屋内绕出一道长影,背上扛着奄奄一息的江孟言,阴诡的目光往院子中央一晃,嘴角浮出一抹狂邪的笑,他把背上的人放到墙边靠着,双手抱拳捏了捏。
围着七九的那群杀手自觉地退出战局。
“七十九啊!”那人舔了舔唇,像是饿了很久的狼终于嗅到了血的腥甜,一双眼里裹满赤裸裸的欲,是浓得根本化不开的杀意,“好久不见。”
七九侧身而立,纤长的身影微微佝偻着,狼狈又倔强,他偏了偏头,轻喘了一口气,模样疲惫至极。
他顶不住了。
许流星皱着眉,一颗心高悬着,绞得像根麻绳。
话音刚落,那人飞身扑向七九,他拳脚犀利,招式阴毒,速度又极快。
而且,专攻七九下盘。
他很清楚他的弱点。
几个回合下来,七九一直在躲避攻击,根本找不到还手的契机。
两个擅长近身肉搏的顶尖杀手较量,谁都落不着好,那人退出两步,战局缓和了短暂的几秒,他从腰间抽出短刃,左右手各执一柄,唇间挑起一抹玩味的笑。
狠辣的刀光再次猛攻过去,七九飞身躲闪,那人却突然变了招式,一个扫堂腿向下,正好踹上了七九的左腿,有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他失去平衡,跌在地上,右腿屈膝跪着。
致命的刀光没有半刻迟疑,掐着七九刹那间的停滞,向他颈部要害飞袭而去。
许流星控制不住“啊”了一声,剧烈的紧张让她忍不住浑身颤抖。
但七九险险地避开了那道杀机,刀刃划过他的胳膊,衣袖瞬间破开,露出里面深而渗人的一道伤口。
那人有一秒的诧异,但七九根本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捡到机会,曲肘猛攻过去,那人不及躲避,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拳,短刃飞出去,直直地插进土里。
局势瞬间逆转,七九面无表情,一只手擒上他的脖子,劲瘦的手背青筋暴起。
那人被摁在地上,手里横着仅剩的一柄短刃,狠狠捅向他的腰腹。
七九眸色一沉,攥着那人的衣领将他提起来,一手抡起,摔在树上。
那人落到地上,撑着胳膊呸出一口血,但此时根本没有时间让他喘气,他飞快摸到地上的短刃。
与此同时,七九也毫不犹豫地把腹部插着的短刃拔了出来。
鲜血瞬间狂涌而出。
许流星看得心惊肉跳,眼前模糊一片,她还没有因为过度紧张而昏厥,完全是意志够坚韧。
两人扭打在一起,刀刀见血,但都碰不到彼此的要害。
几乎是陷入僵局。
就赌谁的血先流干净。
黑暗中,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江孟言缓缓睁开眼,手指一挪,触感僵硬而熟悉,竟是戚若风在他手边留了一柄手枪。
小院里,头狼相争,胜负难分,一群杂碎们都不敢靠近。
子弹上膛。
腹部一阵剧痛,他低头看去,有一个暗红的窟窿,血不停地往外涌。
一阵骨颤肉惊,他弓着身,猛喘粗气把胸中的闷火压制下去。
好家伙,还是让七九把定位器找到了。
不过……
江孟言冷哼一声,江家专食残羹冷炙的恶犬?
真不敢信,他能从大字不识一个的残废嘴里听到这种词汇。
可那又如何,江家把他驯养成了这样的恶魔,不但会咬人,枪法也准得很。
他抬起冷眸,重新瞄准目标。
千钧一发的时刻,像是上苍终于开了眼,命运天定一般,让许流星看到了角落里这一幕。
扳机扣动。
许流星轻而易举地挣开了虎忠的束缚,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向七九奔去,子弹和刀尖同时向她袭去。
她在剧痛中跌入一个僵硬的怀抱。
那双漆黑的眸中情绪不明,有疑惑,有惊讶,也有……
错愕。
四周彻底乱了起来,许流星在最后一丝神智退散之前,费力地伸手抚上那张沾满血污的脸。
七九没有躲开,他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漂亮的眉毛终于舍得皱了皱。
许流星嘴里喃喃,吐着血沫,但终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漫无边际的黑暗裹着她坠入深渊,再无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