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流星正惊恐着,江筱卿屈膝,蹲在地上,柔声道:“流星姐,时间不多了,踩到我肩膀上。”
开什么玩笑?
七九那么高的个子,托着她都废了不少功夫,才让她爬出去的。
许流星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你都叫我姐了,我怎么可能踩着你逃命?”
“你如果想让那两个人活下来,就得逃出去,去找我母亲。”
许流星又轻而易举地被这么一句话打动了。
“你踩着我逃出去!”许流星毫不犹豫地蹲下来,“我去找杜太太,管家不见得会放我进去,只有你可以直接见到她!”
江筱卿抿唇,一手握拳抵在胸前,没有下一步动作。
“这个时间,说不定会遇上巡逻的保安。”许流星定了定心神,“你是小姐,沿路遇到的任何一个人,都是帮手!”
“快点!”许流星厉声催促她。
江筱卿放开拳头,双手扶着许流星的肩膀,一脚踩在了她的膝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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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是正确的。
不过,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终究是太天真了。
“都怪我,平时没好好锻炼。”
“怪我怪我,尽长一身赘肉了。”
两人抢着自我反省。
头顶上的打斗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但还在继续,说明七九和拓鲁,至少还有一个没有倒下。
许流星皱着眉,仰着头,静静望着黑漆漆的洞口。
她真是百无一用,只能向天祈祷。
又是一阵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明亮的光线投射下来,晃得许流星睁不开眼。
她低眸。
“小姐?”听那人紧张地大喊了一声,光线转移到另外的方向,那碧蓝的瞳孔一缩,急声命令,“熄掉灯光!”
但来不及了,就这么一瞬间,许流星已经看清楚了脚下的东西。
没有任何人可以对这么一个场面无动于衷,那横七竖八,赤身裸体,腐烂一地的,全是稚童。
但江筱卿却意外地很平静,她抱住许流星,摁着她的头,强迫她把脸埋进自己的胸口。
而richard直接跳了进来,快步走到两人身边,对上面的人喊道:“去拿梯子!”
“小姐,让您受惊了。”他声音喑哑,压着怒气,很是心疼,“受伤了吗?”
“我没事。”她淡然道。
“要……告诉太太吗?”richard迟疑着开口。
“难道瞒得住?”江筱卿哼笑一声,清甜的声音夹着冷意,“母亲病了,陶院长今夜在胥山……这件事不简单,不是我们能处理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关系的……”她低声喃喃,更像是在自我安慰。
richard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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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具尸体,其中没有七九和拓鲁,当然也没有戚若风和江孟言。
陶治戌当夜留宿胥山,随行两位助理,分别给许流星和江筱卿做了检查。
除了脖子,江筱卿的确没有别的伤口。
但许流星的情况就很糟糕了,外伤,内伤,遍体鳞伤……
确定了七九和拓鲁没有遇害,她心里绷着的弦断开了,一踏进杜家主宅,就瘫软在地,昏迷不醒。
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推进尸山血海,枯骨黏着腐肉攀上她的身体,她想挣扎,却手脚麻痹,无法动弹,那女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阴森森地喃喃着,是赵心美的声音。
“星姐,你在找什么?”
“星姐,你为什么要杀我?”
“星姐,你怎么还不来陪我?”
……
不行,不要,不可以!她还不能死!
许流星大叫着,却发不出声音。
不,是有声音的,但被无边的黑暗吞没了……
“姐姐?”那懒淡又蛊人的声音响在耳侧。
许流星循声看去,七九站在那片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朝她笑着,没露齿,笑得像玻璃渣子一样碎,绝望,又颓唐。
他伸出手。
许流星向他跑去,可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也碰不到。
那双骨感的大手逐渐透明,然后破成碎片,许流星抬眸,惊恐地看见他整个人都在破碎成片,最后蒙上一层马赛克,模糊,又缓慢地飘进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连带那最后的一缕光,彻底消散……
“小九!”许流星终于喊出声。
她睁开眼睛,浑身发颤,直喘粗气。
汗水浸透了枕巾,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光线温暖,房间布置得,很温柔。
头顶的玻璃瓶中,透明的液体不急不慢的往下滴,许流星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来自手背的刺痛感。
她翻身下床,衣服已经被换下了,是很难在她衣柜里出现的柔粉色,上面错落着银光闪闪的蝴蝶绣花,精巧细腻,每一只都是不同的样子,栩栩如生的。
许流星拔下了输液器针头,鲜血直往外冒,可环顾一圈,都没看见纸巾,低头看了一眼,皱着眉想,这件衣服一定不便宜,绝对不能弄脏!
没办法,她只能挥了挥手,把鲜血甩出去,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地上,居然铺了毛绒绒的地毯!!!
白得吓人,跟铺了一地雪似的,几滴触目惊心的血,很快侵染开,暖黄的灯光下,像落在雪地里的干枯玫瑰花瓣。
正在此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道温婉的身影落在门边,长发及腰,垂于身前,白裙及踝,身段盈盈,随意的披着一件绒面对襟外套,奶油般的杏色,将她整个人裹在一团绵绵的柔雾中,透着月光似的白。
她弯着眉眼,缓慢靠近,步伐优雅得像一首散文诗。
“流星?”声音也好听得不真实。
不真实……
自从小桉走丢后,许流星的噩梦总是没完没了,但这个声音,她好像无数次在梦里听到过。
许流星呆呆的看着她。
但这张脸,的确很陌生,太端庄出尘的姿容,是没发疯的许宁都望尘莫及的,她确信自己没有见过。
正想着,一股清冷的菊香扑鼻而来。
“怎么把针头拔下来了?”她俯身下来,柔软的双手像捧着什么宝贝一样,捧起许流星那双粗糙的手。
“周管家?”她抬头,眸中波光荡漾,映出了房间里温暖的颜色,嗓音却突然有些哑了,“去请陶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