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沉淀于一片昏暗无光中,许流星静静地看了他许久,直到双腿蹲麻了,才挪回沙发躺下。
她以为七九睡着了,但刚闭上眼睛,冷淡的声音传过来:“如果我不是顾桉,你还会对我好吗?”
许流星睁开眼,盯着黑黑的天花板,回答得很果断,也很平静:“不会。”
七九呼吸都凝固了,却还是忍不住继续试探:“那如果我不是顾桉,你会……”
“我会希望你死。”她甚至没有半点犹豫地打断了他,还带着让人钻心疼的笑,“可你就是我的小桉啊!”
希望他死?为什么?
七九在那个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
原因他分明是知道的,掐她,踢她,往她身上绑炸弹……每一件都足够被她判处死刑。
她只是个普通人,不是慈悲大度的活佛。
“别胡思乱想了,快睡吧!”许流星再度闭上眼。
回到望帝春时,已经中午了,许愿坐在拓鲁脚边,陪着他在厨房收尾,许流星和七九正好赶上了饭点。空荡荡的二十六楼变了样,陆拙把三十一楼的物件挪了下来,许愿的窝也挪了下来,转头就将房子租了出去。
饭后,七九推门进到自己的房间,愣了下。
钉在窗户上的木板已经拆除,窗帘换成了两层,一层白纱,一层浅灰色调的棉麻布。床上用品由以前的黑色,变成了一片很柔和的白绿色。格局没有变,只有宽大的窗台处,添上了一条白色的绒毯,上面坐着一只巨大的毛绒棕熊。
床头柜上,摆着一只刺猬形状的小花盆,里面绿油油的,是生着软刺的仙人球。
“喜欢吗?”许流星笑,一边观察着七九的表情,一边骄傲地说,“我网购的!”
在医院的这段时间,她学会了网购,陆拙一边教她,一边吐槽她是老古董,但开启新大门的许流星颇为得意,陆陆续续往望帝春买了好多东西,但全是给七九的。
“你如果不喜欢白绿色,我还买了一套米白色的,上面绣了郁金香,可好看。”她说着,便要打开衣柜给他展示自己的战利品,“我还给你买了几顶帽子,红色,蓝色,卡其色都有,可以和衣服做搭配……”
“对了对了,我还给你买了手机!”说话间,许流星已经从床头柜里拿出来包装盒,塑封还没拆,是时下的最新款,很受年轻群体欢迎。
见七九始终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许流星便自顾自地拆了包装,把电话卡装上,递给他:“要不要姐姐教你用?”
“我不用。”七九径直走开,关上了被她打开的衣柜门,里面重重叠叠又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崭新东西,他只一眼带过。
“不用手机,就无法及时联系你,你也没办法联系到姐姐,姐姐之后还得出去上班赚钱,不能一直跟着你呀,但姐姐会担心你,就只能一直跟着你,你肯定会烦……”
“那就跟着。”七九打断她的碎碎念,越说越小声,“……我有钱,不会烦。”
许流星微微有些诧异,然后抿唇笑了:“那姐姐也不能一直跟着你呀,总有分开的那一天。”
七九的表情有些微妙的不悦。
“你要娶媳妇的嘛!”许流星弱弱地解释了一句,然后点亮了手机屏幕,摊在他眼前强迫他看,“手机里只有我,虎忠,和陆拙的电话号码,我是紧急联系人,你连续按五次关机键,就可以拨号给我,我还给你下载了微信,但目前你只有我一个好友……其实我也只有你一个好友啦!”
许流星给他演示,七九冷淡的目光落在屏幕上,不反感,也不好奇,很无所谓。
“我还下载了一些游戏,视频软件,姐姐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但每一种都可以尝试一下。”许流星挨个给他点开,耐心地讲解。
七九终于握住了那只手机,像是接受了。
许流星腾出手来,五指深入他的头发,温柔地摸了摸,表扬了一句:“小九真乖!”
帮他收拾好行李,许流星又去厨房添了点乱,兴致勃勃地逗了逗许愿,喂了它好几块肉干,又跑去书房打扰了一下正在抓耳挠腮看资料的陆拙,最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门被锁死的瞬间,笑容也收敛,她的手虚扶在门把手上,用力地闭上眼。
缓了好一会儿,她平静地走到床前,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亲缘鉴定的报告拿出来仔细看,不懂的词汇,就翻着手机挨个查资料,不知道站了多久,查了多久,她得出一个结论,这份报告,没有被篡改。
她颤抖着手,从行李箱里翻出一支被塑料袋包裹好的牙刷,又从衣兜里摸出几根细软的头发,咬着牙给张今羽编辑短信,请她帮忙做一件事。
安排好一切,她无力地躺倒在床上,把脸埋进了柔软的被窝,不知不觉中,便睡着了。
一直到晚上,许流星被饿醒,走出房间,客厅黑漆漆的,又安静,三个男人的房间门都紧闭着,他们甚至没给她留一碗饭,她失落地想了想,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没有交过生活费。
许流星跟许愿打了个招呼,便出门觅食。
在距离望帝春八百米的附近唯一一家饭馆,许流星碰见了同样出来觅食的陆拙,但他已经吃上了。
许流星在他对面坐下,一时有些找不到措辞。
陆拙说:“……我准备给你打包的。”
许流星勉强笑了下:“拓鲁和小九也没吃?”
“不知道。”陆拙盯她一眼,包着口饭含糊地说,“两个人一起消失了。”
“……”许流星呆了一秒,然后立刻摸出手机给七九打电话,铃声响了很久,但一直没人接,她反复拨了好几次,直到她点的炒饭被端上桌。
“行了,先吃饭!”陆拙劝她。
他比她先发现两人失踪的事,此时此刻早就心如止水了。
饭后,两人一路无言回了望帝春,面对面,呆呆坐在饭厅,不说话,也不开灯,毫无睡意地睁着眼,活像两个被抛弃的深闺怨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