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拙哑口无言。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
许流星在他即将端着咖啡离开厨房的前一秒,转身摁住了门,然后面无表情地关掉,“你还记得珠宝展上那位眼熟的女明星吗?”
陆拙茫然地摇了摇头。
料到他是这个反应,许流星淡然地弯了弯唇:“我或许知道她是谁了。”
“不过现在这个不太重要,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麻烦你。”
陆拙眼睛里写满了问号,轻挑眉峰,随手将咖啡放到灶台上。
“帮小九戒毒。”
闻言,陆拙瞪大了双眼,暗自庆幸他刚才把咖啡放到了桌上。
七九吸毒,开什么玩笑?
他的情况是有点复杂,也有点诡异,但绝对和吸毒无关。
许流星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但拓鲁和七九都没给他半点提示,陆拙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隐瞒,只好支支吾吾地转移了话题:“先说那个珠宝展的女明星,话说一半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本来就不是英雄好汉!”许流星立刻反驳。
不过求人办事该拿出求人办事的态度,陆拙没有直接拒绝她,已经让她安心许多。
但她还是故作纠结道:“也不过是我自己瞎猜罢了。”
陆拙略显无语地瞄她一眼,“别卖关子。”
许流星虚虚地咳了声,才说:“赵心美的姐姐。”
谁?
陆拙眯了眯眼,老实承认,他已经忘记了赵心美的样子。
记忆稀薄得只余她圆圆的脸蛋上两团红云,以及垂在耳侧两条略显粗笨的麻花辫。
总之,很难和那种一眼万年,美艳绝伦的大明星相提并论。
“所以呢?”他只觉得莫名其妙,“你想补偿她?”
“不!”许流星斩钉截铁地说,“我想查张今羽。”
“……”陆拙被她这比盛夏青蛙还跳跃的思维搞得一头雾水,但此时露出半点疑问的表情,就会显得他非常呆。
所以,他只能装模作样地跟上她的节奏,顺着话问:“查什么?”
“第一,张今羽曾向我借过一笔救命钱,她让我直接打到陆氏医院,我想知道她要救谁?”
“第二,我曾拜托她避开你的视线,做一份我和小九的亲缘鉴定,我想知道报告提供者是谁?”
“行。”陆拙爽快道,“还有第三吗?”
许流星摇了摇头。
他没有刨根问底,倒换她有些意犹未尽,“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查这些?”
陆拙犹豫了会儿,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从容道:“我去胥山时揣的那把枪,就是她给的,我早料到她有鬼。”
“但她也没真的做什么鬼……”他停顿了下,“幽灵和新鼓界密不可分,你要查她的底细,不管问拓鲁还是问七九,都比问我更直接,你没有这样做,恐怕是早就推断出了她的真实身份,找我查她,不过是想验证自己的猜想吧!”
许流星看了眼药炉,淡淡地“嗯”了声。
“我以前会信偶然,会信碰巧,可经历了这乱七八糟的许多事,偶然和碰巧这种冥冥中自有天定的事情,似乎并不能这般简单地发生在我身上。”
她惆怅地叹了口气,接着便给出了自己的猜测,“她应该是许戈的人。”
说到底,杜家父子再怎么闹,血脉亲情总是不可分的。
幽灵是杜杰恩生死拼杀出来的江山,杜铭德怎可能让他多年苦心经营付之一炬?
许戈执掌燕筑南庭,又是杜杰恩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多年来筹谋的一切,都在为他夺下燕筑南庭铺路,往幽灵里放眼睛,本就不是稀奇事儿。
张今羽曾提醒过她,别去招惹陆拙。
只是当时听起来是恳切的忠言劝诫,如今更多的却是种警告意味。
许骆的坦白言犹在耳:陆燕衡要你安然无恙,许戈要你成为我的妻子。
如果她真嫁了陆拙,那张今羽会杀了她吗?
没有她作为纽带,陆燕衡和许戈的生意还有得谈吗?
回想起烈酒庄园的那片玫瑰花海,以及杜杰恩对许朝暮那般温声细语的好脾气,失了斗志的杜家儿子成了扶不起的阿斗,而她却成了许戈孤注一掷的契机。
不对,如果仅想独揽燕筑南庭大权,那他的计划可从她十五岁那年就开始,当年的许流星,可比现在的许流星更易拿捏。
可见他并无那份野心。
“那个时候,许戈和陆燕衡已经达成了联盟,两人本是敌对关系,就算联盟,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做到坦诚相待,古有‘挟质子以令天下’,许戈要以我为质敲打陆燕衡,合理。但我和张今羽第一次见面,她便狮子大开口地借二十万救命,但凡我有心去陆氏医院问一问,就会知道她在撒谎。”
说话间,许流星抬起手臂,打开了油烟机。
声音嗡嗡作响,几乎盖住了她的声音,“又或者是,她没有撒谎,那么陆燕衡手里又拽住了许戈的哪条辫子?”
“只有两人旗鼓相当,生意才有得谈。”
话音刚落,房门被“叩叩”敲响。
隔着玻璃,七九的声音懒淡而缥缈,“星星,你和陆拙有什么悄悄话是我不可以听的吗?”
门并未上锁,他语气虽略有疑问和不满,却也没直接破门而入。
陆拙一只手虚扶上门,俯下身,在许流星耳边轻声道:“你清楚的吧?他完全不在意你晦暗的过往,可未知的危险,包括此时此刻你内心盘算的种种计划,他应是不希望你对他有任何隐瞒的。”
许流星迟疑片刻,抬眼望他,“如果我说,我的计划就是顺风而行呢?”
“那他会成为那股风。”
许流星感到意外,意外的不仅仅是陆拙的理智,更意外他对七九的信任。
“真正的爱绝非占有,没人教过他如何去爱一个人,可如何去爱一个人,本就不是教条的践行。”陆拙笑了笑,“你不能指望我能待他有什么好态度,你为他挡枪是你自找苦吃,可他往你身上绑炸弹,以及你被他踹断两根肋骨却是他自作恶。”
“你可以既往不咎,但我不可能原谅他。”
“不过一码归一码,那家伙,”隔着玻璃,他瞟了眼外面立着的虚影,“和拓鲁一样,都是投胎时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