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流星醒来时,七九已经买了早餐回来,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窗外飞雪。
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衬得世界明亮又干净。
她突然察觉到,他好像很久没有戴过鸭舌帽了。
七九扭头看她,见她醒了,便端着面包和牛奶走到床边坐下,顺手将置于椅子上的衣物也带了过来。
“吃点东西。”
许流星先躲在被窝里把贴身衣物穿好,然后又把毛衣套上,才接过盘子放在了床头柜上,“还没洗漱呢!不着急。”
七九笑了笑,抬起手指给她系扣子,动作缓慢又认真,许流星也愿意乖乖等着。
直到扣完,他又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把斑驳的吻痕都遮挡严实。
许流星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许骆在楼下等你了。”他云淡风轻地开口,又摸了摸衣兜。
摊开掌心。
是那枚婚戒,昨晚照顾许骆时顺手摘下,忘在了卫生间里。
许流星微微愣了下,随即飞快皱眉,表情有些不悦:“他怎么你了?”
七九揽她入怀,低声在她耳边又好笑,又好气地说:“他能怎么我?”
“没事的。”他摸了摸她的背。
许流星只觉得莫名其妙,明明是她担心许骆欺负他,或者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刺激他。
怎么他突然开始安慰她了?
许骆到底做什么了?
难道就只是把戒指交给他,以此来宣告可笑的主权?
安静须臾,七九撩起她耳边的碎发,漫不经心地往后拨弄,也漫不经心地问:“星星能照顾好自己吗?”
什么意思?
许流星眉毛皱得更深了。
“这枚戒指很危险,我不关心对面的人是谁。”七九指腹摩挲着她的额角,灌了墨的眼眸如渊,起伏着她看不透的情绪,“但你既然信任他,我便当他值得信任。”
“燕筑南庭和btd都不好糊弄,这枚戒指无法瞒天过海。”
许流星垂眸不语。
似乎瞒不住他,但她原本就没想着瞒。
正欲开口。
却听他说:“我要回陇港了。”
稍愣片刻,有些失落,更不舍。
就这么打乱她的节奏,让她忘了本来要说的话。
七九垂头,抵在她的颈窝,蹭了几下。
凉凉的,软软的,也痒痒的。
“要听许骆的话。”
懒淡的嗓音柔软得令她怜惜,更令她意外。
她摸摸他的头发,不知道是没睡好导致神经短路,还是她天生就愚蠢:“又吃醋了?”
七九低低一笑,侧过脸吻她的脸,没直接回答。
“星星的战场在京平,我的战场在陇港。”
“如果是你的话……”
他笑着,那双幽冷的眼中骤然闪耀起一缕光芒,“或许真的可以改变世界。”
突然中二?
许流星语塞失笑。
改变世界?
她没有那种雄伟宏图。
“我才没有那么伟大,我现在就想跟你生孩子。”
糟糕!
怎么就让她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许流星慌忙捂唇,被自己的勇猛发言烫红了脸。
七九偏头亲在她的手背上。
他本就不舍得离开,此时就更是不舍了。
明明还没分开,他却感觉自己每个细胞都在抽离身躯,每个器官都七零八落,牵扯着每根骨头都支离破碎的,难受极了。
他知道许流星有多优秀,多勇敢,又有多荒唐,多无矩。
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优秀,尤其许骆。
何况她本来就喜欢他。
早晨出去买早餐,顺带见了虎忠,他被打得鼻青脸肿,胳膊也折了,他不是那些盯梢眼睛的对手,差点把命丢在京平,幸得许骆出手。
那形容,用虎忠的话说,“见了鬼了,我以为见了活阎王。”
解决了麻烦,把痕迹都抹干净了,许骆扔给他两个字——碍事。
足以看明白,这种钉子,他往前十年没少拔,都熟能生巧了。
回旅店时,果然碰上了“活阎王”本人。
什么话都没说,只递过来一枚戒指。
那枚戒指做工不俗,隐匿成监听器,就是杜铭德这样的军火贩子,也不见得能轻而易举地掏出这么一个小玩意儿。
若无专业仪器检测,并不好辨认,但许骆心知肚明。
这样的敏锐度,不是什么实验室天才研究员能做到的。
有许骆在她身边,倒是能让他安心许多。
但她突然站得好高,高得他都快爬不到她身边了。
她找陆拙探查秘密,和许骆心照不宣,还拿陌生人当战友,却唯独把他当个需要保护的雏鸟。
在她与许骆漂游海外的三个月里,他看不到她,碰不到她,甚至连她一星半点消息也探听不到。
他的星星要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好像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
他害怕,害怕到整夜整夜地做噩梦。
梦见她和许骆并肩而行,迎着光。
可他不但畏光,还残了腿,只能笨拙地追着两人的脚步,却怎么都追不上。
他叫她,她也好似听不见。
还和许骆有说有笑,那画面,美好又残忍。
许流星眼睁睁地看着七九红了双眼,还倔强地偏过头去不让她看。
“你现在可以坐飞机了……”
从陇港来京平,只要三个小时。
圣诞节,至少除夕夜……
她多想任性一次。
可那么多年了,她习惯了,一个人承担一切,一个人承受一切。
她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多么复杂而危险,有“杜流星”这个身份护持,她死得不会多么干脆利落,想要她活的人太多了,总能苟延残喘。
可七九不一样。
他就像一粒沙,虽然坚硬,却终究是一阵风好似就能吹跑了。
在一切尘埃落定前,她舍不得他再受到任何伤害。
在信城的散漫无束,已是她乱了心智,发了疯。
而昨夜短暂的温存,已经算是惊喜,算是慰藉了。
“回陇港的路上,看看云层上的阳光吧小久。”她掰正他的脸,抑制着胸口肆意起伏的痛,温柔地吻了吻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