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附近的旅店，陈设简单却也干净，洗漱用品包括浴巾浴袍都提供了未拆封的新品。
    许流星换好睡袍后便坐在床上等七九。
    他要穿衣服，还要穿假肢，动作会慢一点，但也不至于那么慢吧？
    许流星不知道他在浴室磨磨蹭蹭的在做什么，等了十来分钟后又穿了拖鞋去浴室门口等。
    “小九？”她敲敲门。
    隔着门，从里面传来的声音低沉又敷衍：“先睡。”
    “我有事要跟你说。”许流星摩挲着掌心里的小卡片，实在是迫不及待。
    “你在干嘛？”她又敲了敲门，突然有点紧张，“是不是不舒服？”
    她想起他戒毒那茬。
    这段时间盯着她和许骆的眼睛不少，她偏又是个神经大条的，为避免被人监听，索性就没用手机了。
    所以也一直没联系过陆拙。
    从见面到现在，她都沉浸在重逢的欢喜中，完全忽略了他的身体。
    懊恼的同时，又更害怕。
    她伸手去拧门把手，却不知他何时将门反锁了。
    磨砂玻璃里映着他颀长的身影，假肢已经穿好了，微微佝偻着腰，站在洗漱台的位置，隐约是有点痛苦的模样。
    “小九，你开开门。”
    “是不是……毒瘾发作？”
    七九听她在门外乱猜，但注意力没法集中，他干脆打开了换气扇。
    嗡嗡的，可以掩盖里面的所有声音。
    许流星在门外就更担心了，声音听着像是要哭出来：“你到底怎么了？”
    “你别吓我啊！”她攥着卡片焦躁地拍门，“让姐姐看看你。”
    玻璃门被砸得“啪啪”响。
    掌心不得砸疼了？
    七九重重地喘了口气，生生摁住了煎熬，裹了浴袍开门。
    门一打开，许流星就红着眼睛扑进他怀里。
    “你吓死我了！”
    他摸摸她的头发，声音哑得厉害：“就在你眼皮底下，我能有什么事儿？”
    “那你怎么了？”许流星眼泪汪汪地望着他。
    这谁把持得住？
    淦！
    七九一秒破防，抱着她丢回柔软的床上，直接拿被子裹了。
    暴躁得很，“我发情了，你再不睡就别睡了！”
    安静了几秒。
    许流星瞪着眼睛盯他，忍不住笑出声，又从被窝里伸出手去拉他的手，撒娇道：“我要你抱着我睡。”
    七九叹气，手掌摊开摁了摁太阳穴，先把屋里的大灯关了，只留了盏光线薄弱的廊灯，然后拉开被窝钻了进去。
    许流星趴到他胸膛上，勾勾他的鼻梁，小声说：“哪有人把情动说成‘发情’？像小动物一样。”
    七九搂着她的腰，边摸边说：“那是要怪谁？”
    许流星不说话了，老老实实地感受着他仍然凌乱的呼吸。
    “姐姐，没人把小九当人看。”
    他手上的力量明显重了一点，但努力克制着，声音听起来是低哑又平静的。
    许流星鼻翼酸涩，睫毛颤了颤。
    “小九，其实有这么一个神话。”
    “天上有个神仙因为犯错，被罚到了魔界，被妖怪们当做了异类，妖怪们欺负他，神仙就很伤心，为什么没有妖怪把他当做妖怪呢？”
    许流星一边说，一边伸手轻抚他的眉骨，“这不能怪那些妖怪有眼无珠，也不能怪那位神仙与众不同，因为他们本就不是一个维度的生灵，神仙高贵，妖怪低劣。”
    “妖怪永远不能成为神仙，可神仙早晚会回到他的上天庭。”
    七九紧紧抱着她，“那个神仙犯了什么错？”
    许流星感到无奈：“这是重点吗？”
    “是。”七九眼尾漫出笑，撩着眼皮看天花板，“要记住了，以后千万不可以再犯错。”
    许流星呆了下，眼泪骤然滚落。
    浸入他的胸膛，打湿了心跳。
    他伸手过来，给她抹眼泪，心疼地皱了皱眉：“怎么就哭了？”
    许流星离开他的胸膛，抱着他的胳膊缩进他的臂弯。
    七九侧了侧脸，低头吻她，“星星别伤心了，继续说，那个神仙后来回到上天庭了吗？”
    “当然是回到了上天庭。”许流星腾出手在被窝里搜寻，将一张卡片塞进他的掌心，夹着哭腔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喏，通行证，自己保管。”
    七九僵硬了一下，然后飞快地坐起身，摊开掌心看。
    他视力极强，就算光线昏沉，也看得清清楚楚。
    许流星也从被窝里钻出来，爬进他怀里，勾着他的脖子吻吻他滞住的唇，“顾先生，很高兴认识你哦。”
    七九“嗯”了一声。
    他本就不是特别会表达感情的那类人，对她的炙热，大概已经耗尽了全部的能量。
    但这反应，是不是太平淡了？
    要知道，这么一个合法又干净的身份，可是她花了不少心思才弄到的。
    许流星拿鼻尖蹭了蹭他的颈窝，“不喜欢这个礼物吗？”
    毕竟，不但是通行证，也是金箍咒。
    她没问过他的意见，就擅自将他圈进法网，从此以后，便再不能任性妄为了。
    半晌，他捏着卡片开口：“为什么姓顾？”
    因为好听？
    因为小说男主喜欢姓顾？
    因为顾成好是个好人，没有他，她或许已经没了？
    思量片刻，许流星还是选择如实相告：“因为是小桉把你送到我身边的。”
    对不起他，更感激他。
    想要为他报仇，却不敢为他豁出性命。
    必须永远缅怀他，却企图任性地忘记他。
    好在七九无意深究，他的视线一直停在身份证上，过了会儿，又问：“另一个字呢？”
    许流星有些懵，“嗯？”
    “怎么念？”
    “……”许流星左右移了移瞳孔，半问半猜地回答，“……久？”
    话落，又是迟迟不语。
    她心情更复杂了，“……不喜欢？”
    是有点敷衍了。
    但小九小九的叫习惯了，直接叫顾九岂不是更敷衍？
    “有什么含义吗？”七九低眸看她，“是不是……日久歳长的久，天长地久的久？”
    许流星点点头，正想着要不要先道个歉。
    不管他满意不满意这个名字，先道歉总是没错的。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七九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强硬地往下带，热吻深入，擂鼓欢震。
    许流星秒懂他的意思。
    片刻后，他贴在她耳边呢喃，“不够。”
    “我想吃肉。”
    一个利落的翻身，他搂着她的腰陷进被窝。
    体温攀升。
    氛围不知怎么就热辣起来了。
    他漆黑的眼眸浓稠得像是卷入了一个无边的世界，又闪烁着绮丽的意乱情迷。
    声音像被水润过。
    “喜欢。”
    “我就是单纯不识字，我只认识‘许流星’三个字，我想着……”
    “你的名字，你的眼睛，你的嘴巴，你的一切一切，都是我的！”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永远要找到你……”
    听着他的温柔絮语，许流星又难过又开心。
    一夜无眠。
    困着累着，更幸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