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忐忑。
却听他噗嗤一笑。
明明眼角还挂着晶莹的光,却笑得那般没心没肺。
许流星有些恼了,心里想着要不要叫richard带上那条普鲁士蓝的鱼尾裙,或者远山青黛的包臀吊带,还不自觉地将眉毛刚往眉心虚荡了两下。
“怪?”
七九凝视她的眼神忽而乖戾,两指托着她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那灼灼目光就像一只饥肠辘辘的野兽捕捉到了肥美的羔羊,欲将其啃噬得不留骨渣。
不过很快就收敛。
他抬指撩开落在她锁骨的黑发,温柔往后拨,声音因为刚哭过而带了点前所未有的魅惑腔调,“怪好看吗?”
许流星心里顿时砰砰。
听见她咬牙蹦出的那个“怪”字时,七九压根就没反应过来。
不论是她捂着胸口的羞赧,还是肩背往下若隐若现的妩媚,甚至那平白被他揉捏出皱褶的花影,都让他看呆了去。
不仅仅是能让他溺死其中的温柔,更莫名让他瞧出些神圣而伟大的光辉。
让他笃定现在如梦似幻的一切,都是他实实在在拥有的。
但他又更贪婪,竟然想要拥有更多。
他在心里暗自为自己的幼稚而好笑,嘴巴和眼睛更坚定地一字一字重复。
“姐姐真好看。”
“我很喜欢。”
“真、的、”
“非常、喜欢。”
许流星再顾不得胸前可能滑落的遮挡,摊开手臂抱住他,在他怀里笑。
七九也抱住她。
两人仿佛因这纯粹又紧密的拥抱而重新积攒上无穷无尽的能量。
而在这好似漫长的相拥中,“姐姐——”
七九哑声在她耳边呢喃,“我想要。”
许流星猛地干咳一声,然后从他怀里钻出来,飞快转身换上睡裙。
“这大热天的,”她一边整理晚礼服,一边招手扇风,“我可不想涂八十层粉底液。”
七九坐到床尾,右腿踩到床沿,姿势坦荡着,一把将她从地上攥进怀里,“说了我不会再那么凶。”
“那也不行!”
许流星义正言辞地拒绝,挣扎着从他怀里爬出来,直接爬进了被窝,秒速把自己裹紧。
露出两只亮亮的黑眼睛,看着他一脸受伤的表情没底气地小声道:“你臭死了,快去洗澡!”
七九以为这是暗示,便决定暂时放过她,满心欢喜地去了,等洗完澡出来后,却发现许流星居然真的睡着了。
~~~
北城,野鹤咖啡馆。
原以为坐落于贫民窟地带,又没什么名气,应该会是个稍显落魄的街头小店。
但其实它宽敞得出乎意料,落地窗干净透亮,沿街的树影婆娑,褪热的阳光斑驳着投射而下。
但咖啡馆却是少见的古典中式设计,低调而内敛,与西方流传来的咖啡文化不太相匹配,所以咖啡馆还夹带着售卖少量茶饮,咖啡伴随茶香滚滚。
傍晚六点五十分,这个时间咖啡馆没什么客人。
所以许流星一眼便瞧见独自坐在窗边的一位黑衣长发女人,她戴着墨镜和黑色口罩,白色的鸭舌帽压得很低,一身休闲打扮,却仍然看得出前凸后翘,是极优越的身形。
许流星扶了扶墨镜,径直向她走去,在极短的路程里用极快的速度梭巡店内的情况。
女人对面的位置靠着墙,在一片阳光中,拓下一层稍显突兀的阴影。
许流星下意识地往窗外看了眼。
“您好,杜小姐。”女人包裹着口罩的下半张脸动了动,“喝点什么?”
她把菜单递过来。
许流星在她对面坐下。
“我应该说过让您一个人来吧?”她抬指推了推墨镜。
目光隐藏在那片朦胧的黑色中,让许流星看不真切她的用意。
干脆不打哑谜:“我已经尽力而为了。”
这是实话,许流星在渡轮离港的前一分钟,掐着点溜走,满船贵宾,杜家不可能因为一时半会找不到她而折返,为了拖延时间和甩开那些跟踪她的燕子,她迷晕了周管家,还当了次小偷,从休息室里顺了一把宾客的车钥匙。
孤身前往当然是下策,但她没有明确对面的人是敌是友。
打草惊蛇更是下下策,索性赌一把。
许流星放下菜单,眉梢轻扬,漫不经心地说:“您不也带了尾巴?”
那女人噗嗤一笑,胳膊撑在桌上,托着下巴看她几秒,“您胆子挺大。”
许流星笑笑,口吻异常平静,“彼此彼此。”
窗外虽有树影婆娑,遮挡了大半视线,可瞄准镜反射而来的白光,与阳光大不相同,虽然只是刹那,却已足够让她警觉。
从她进入咖啡馆的那一刻,对面阴影藏着的狙击枪,想必就已瞄准了目标。
但那黑衣女人择的座位却似别有用意。
她靠窗而坐,却把生路留给了许流星。
许流星奇怪之余,又觉得万般庆幸,那条短信是让她看到了。
“冒昧问一句,您要见的人,原本就是我吗?”
服务员走过来,收走了菜单。
安静须臾,等人走远。
黑衣女人轻声一笑,“有区别吗?七十九的手机,除了您,还有谁能看?”
许流星眯了眯眼,“那如果来的人是他,您会把靠墙位置留出来吗?”
黑衣女人斩钉截铁道:“不会。”
她往窗外看去,抬手依次摘下帽子,墨镜和口罩,露出不施粉黛却依然足够漂亮的五官和轮廓,“因为他们舍不得他这样毫无意义的死法。”
阳光下,那张干净动人的脸慢慢与记忆重叠。
是赵心美的姐姐,赵心爱。
也是那个在珠宝展上,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明星。
许流星不受控制地攥紧拳心。
“您突然变得很紧张。”赵心爱回眸看她,表情是从容的,甚至是冷淡的。
“是因为羞愧吗?”她笑了笑,端起面前的咖啡,小小地抿了一口。
许流星的心脏胡乱颤了两下。
服务员端着热牛奶走来,礼貌俯身送到她眼前,“您的牛奶,请慢用。”
许流星笑着道谢,手中握着温暖之物,好像缓解了一点慌张情绪。
她尽量压下胸口的起伏,冷静地开口:“于您,我应该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