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今章这一趟门出的,全跑在路上了,等回来已经进了八月,菖蒲已经去单位上了好些天的班了。
回来半天晌午的时候,菖蒲才刚刚去单位不久。
刘见秋在屋里睡了,门口就只有朱慧芸一个人在做着针线。
苏木苏叶在自个儿的车子里睡的正香。
“妈!”
朱慧芸抬眼,孟今章已经到了院子里,头上带着个草帽,衬衫袖子挽了两圈,手里提着两个口袋上了檐坎。
“回来了!”
朱慧芸放下针线,起身去屋里给他端一早晾好的开水。
“这太阳大的,喝点水先去去暑气。”
“我自己来。”
孟今章将口袋放到堂屋桌子上,站在那儿灌了一大碗凉白开进肚子。
朱慧芸已经在灶房里面忙了。
“中午吃的面,阿秋做的拉条子,面做的多,下午还能吃一顿,刚好你赶上了。”
面是提前醒好的,随后擀开切成手指头粗细的条,抹上熟过的菜油放在那,就算是天热当天也不会发起来。上面的浇头也是早早就做好的。
菖蒲回来做的,做了两样,西红柿浇头,还有青辣椒炒茄子。
这会儿只需要烧点水把面拉进去就行。
等孟今章吃完饭在门口坐下来,朱慧芸才问:“今辰,到底怎么了?”
“您都知道了?”
“我有每天都看报纸的习惯。”
一个个的都想瞒着她,可是这种事情纸里包不住火。
她虽然退下来了,但是她还没聋也没瞎。
孟今章道:“那会儿刚刚得了消息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就怕您跟爸着急,就想着先去看一眼,等弄清楚了具体情况之后再说。”
“所以,现在弄清楚了?”
“嗯,他在那边跟人处对象,没领证对方就先有了身孕。”
“小畜生!”
报纸,朱慧芸看到了好几天了,知道孟今章过去之后她一直在等,等具体的原因,却万万没想到是这样。
“不是他不负责任,是因为对方情况特殊,没办法过明路,就稀里糊涂的在一块了。”
“女方是个什么情况?”
“也是首都那边过去的,您见过,陆家那个小姑娘,陆云英。”
得了,这下什么都不用说了,朱慧芸一清二楚了。
这么几年在首都那边待着,而且还是政治局,她太清楚陆家是个什么情况了。
但是,她什么都不能说。
是孟今辰自个儿愿意的,他要不愿意,那种环境之下一个小姑娘不可能强迫他。
她甚至不能去责怪孟今辰,要怪就怪命,怪这个世道。
“冤孽!从那之后我们俩家如非必要基本上不来往,革命开始之后就彻底的断了,他怎么——断吧断吧,他当真是想的简单,一纸文书就能撇开血肉亲情?”
看到报纸,她更多的是不敢置信和深深的担忧,她的孩子什么秉性她还是清楚的,走到这一步那定然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如今孟今章走了这一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她反而难过起来。
人不是冷血动物,都是有感情的,而感情这东西有时候可以克制有时候不可以,尤其是掺杂了其他因素的时候。
既然不能克制,那么就要对自己的放纵负责。
“我给他留了钱他没要,我想了想,现在他面临的那种局面,留下钱他也不一定能守得住,或许还会给他带来麻烦。不过我走了这么一趟,农场那边不至于再过分的为难他们俩。什么都没要,但是什么都需要,回头还是得准备点孩子要用的东西给寄过去,这一趟太匆忙了。”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具体却没跟朱慧芸细说。
她年纪大了,早先打仗的时候落下一身的毛病,身体是真的不好,不然也不可能从这场运动中抽身。
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时间长了谁都能看出来。
菖蒲生孩子之前还给她针灸过两回。
她说是效果很好,但是到底好不好只有她自己清楚。
“不说他了,苏木醒了。”
孟今章听见了苏木的声音,起身去瞅了一眼。
“醒了!”醒了也不哭,眼睛睁的圆溜溜的,两条小短腿在那乱蹬。
“赶紧的,怕是已经尿了。”
倒是估计错误了,但是也差不了多少了。
孟今章刚刚把人抱起来,尿布一拉,跟水龙头似的就冲了出去,差点冲他一手。
“小崽子,这正儿八经的是憋醒了的吧?”
俩孩子干什么都很同步,这一个憋醒了,那一个已经尿身上了,哼哼唧唧跟大虫子似的动来动去表示自己不舒服。
“好了,这一尿连衣裳都要换了。”
朱慧芸进屋拿了衣裳出来麻利的给小丫头换了一身干的,孟今章把苏木放回去给兑奶。
“你这阵回来不去单位了?”
“不去了,歇口气,明天一早过去。”
“这俩孩子是真的省心,吃了睡睡了吃 ,天冬那是一天到晚不消停。就你走了这么一段时间摔了两回,一次是在郑老师那边,还有一次是在家里。才刚刚两岁,刚刚会走就想飞。跟一群六七岁的孩子爬到乱石堆上面去了,人家往下跳他也跟着往下跳。”
皮实的真的让人头疼。
但是朱慧芸觉得这要是在首都那边老孟跟前,那老头子看见这么皮实的能带着上天。
孟今章愣了一下:“摔的严重不严重?”
“摔的严重, 阿蒲带去医院住了两天才弄回来,但是在家还是不消停,小郑那边也拿他没办法,所以阿蒲只能继续带去单位放在眼面前看着。”
从俩小的满月之后孟今章弄了一个羊皮鼓回来送给他,那会儿还没两岁整的孟天冬就被孟月宁糊弄着加入了这一片孩子堆里面彻底成了人家的跟屁虫。
从此就更加的难带了,眨眼就跟人跑了。
“那石头说是摞一起的,一群小娃儿爬上去跳下来的,他感觉好玩也吭哧吭哧的爬上去跟着往下跳,下来脚踝就摔脱臼了 ,鼻血止不住的淌,把人吓的。还好那阵是下午,阿蒲在家,不然我都不晓得咋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