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要一个转角,就能打照面了。
钟离英和风止荷空前默契地同时扑了上去。
“是谁!”
片刻后。
举着盐板的钟离英干巴巴笑了两声。
“嘿嘿……这个、那个……贺阁主,巧啊……”
“您、您看这用重金求来的岩盐烤板……咳,质地、质地如何?”
拿着小刀的风止荷僵硬地抽了抽嘴角。
“嗯……原来贺伯伯亦未寝……不如我们相与步于中庭……”
钟离英拼命冲她使眼色,使得眼角都快抽搐了。
风止荷急忙挽尊。
“咳咳,我是说,这个小刀,哎不是,这个太岁特别好吃,我给您片两片尝尝?”
……
出现在转角处,受到两人热情迎接的,不是别人,正是玄雷阁主贺刚。
贺刚醒来之后,受到了碧水宗上下的款待,骊水仙子还以“多谢帮助清扫洞府”的原因,为他备了一份厚礼。
贺刚从旁人口中大致问出了当时的情景,他自己也清楚,全程躺尸的自己压根没帮上什么忙。
骊水仙子有意笼络自己,其实本意还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纯纯是盯上了自己这个好儿子。
看来……若是自己修为瓶颈不得突破,玄雷阁交到他手里,成就绝对不会逊于今日。
身为名义上的父亲,贺刚心中的滋味是复杂的。
虽然自己现在还是当打之年,不必急于退休,可小辈如此优秀,他的压力绝对不小。
他决定来和钟离英告个别,顺带提一提关于阁主权力移交的事情。
结果,就正好撞上了钟离英两人戒备心极强的“欢迎仪式”。
尴尬,异常的尴尬。
贺刚一看两人这架势,也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乌龙。
他清了清嗓子,为了缓解这种尴尬,故作轻松地来到篝火旁,坐了下来,还反客为主招呼起了两人。
“看来本阁运气真是不错,刚巧赶上这种美事。”
他看着钟离英手里的烤盘,非常有分寸地露出了“欣赏”的表情。
“这个烤盘看起来的确不错,颜色瑰丽、晶莹剔透……若是本阁没有记错,它似乎有‘玫瑰烤盘’的别称?”
“本阁虽然早就听说过它的大名,但是自己也是辟谷多年,还从没有亲自见证过。”
贺刚招手示意两人坐下说话。
“看来本阁今日就有口福了,有劳二位一展身手。”
钟离英与风止荷脸上顿时露出不忍卒睹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那一泡盐入喉的美妙滋味。
风止荷干笑两声:“其实……这个……贺伯伯,我们的厨艺也就马马虎虎,特别勉强……”
钟离英也在旁边捧哏:“特别马虎,特别勉强。”
贺刚还以为是他们谦虚,为了让他们摆脱这种心态,急忙大力摆手,以示自己不在意。
“呵呵,不必多虑,你们怎么吃,本阁就怎么吃,本阁绝对没有挑剔的意思。”
“今夜我们彼此之间没有辈分之分,在座的只有朋友。”
他甚至从自己的乾坤袋中取出了三个蓝紫色的小瓶。
“当然,本阁也不会空手而来,白吃白喝。”
“这是三瓶取自天山的琼浆,有强身益脾之功效,正好可以佐以万年太岁。”
钟离英和风止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内容。
——他真的好有诚意,他真的,我哭死。
再拒绝贺阁主的一番美意,就显得他们太不识抬举了。
“这……好吧……”
钟离英拖拖拉拉取出了还剩半拉的太岁。
风止荷磨磨蹭蹭地拿着小刀在上面比划。
贺刚一脸期待地看着两人的动作,心中不无感慨,还有隐隐的期盼。
从前“钟离英”还在的时候,自己身为父亲,却从来没有好好与他吃饭谈心过。
如今时过境迁,若是能与面前之人小酌一番、谈笑片刻,也算是慰藉了从前的遗憾。
终于,风止荷在打完一套太极之后,拖延着锯下来了一片又大又厚的太岁肉。
不得不说,这太岁肉的切口,狗咬的都比它整齐。
贺刚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以为风止荷这小姑娘刀工就是这个水平,为了避免小姑娘尴尬,他硬是闭着眼睛一顿夸。
“风侄女这烧烤做的真是别具匠心,本阁已经可以想象它的甘腴肥美了。”
钟离英拿着烤板,神色复杂。
“阁主,要不我们换个烤法?太岁直接烤,原汁原味就挺好吃的……”
贺刚急忙摆手:“不用,本阁就是想尝尝你们亲自做烧烤的味道,正好本阁也很好奇,这传说中的玫瑰烤板到底有多神奇?”
钟离英那一个叫蛋疼啊。
什么叫明知山有虎,偏向釜山行,贺阁主你这非要找罪受是何必呢!
风止荷露出一个英勇就义的眼神,把狗啃似的太岁肉按在了烤板上。
她就是怕万一给人家堂堂阁主直接齁得厥过去,才特意弄了巴掌厚的一大块,这样就算外层入味,里面的丰沛汁水也可以稍微救一下场。
还没等太岁肉烫伤程度达到一级,风止荷就赶紧拿刀把它扎了起来,递到贺刚面前。
说实在的,这烫伤程度,跟吃刺身也不差什么了。
“贺伯伯您请。”
贺刚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太岁肉,沉默了片刻。
虽然早就预想到小姑娘未必会做饭,但是这个程度还是让他有些震惊。
这还是生的,怎么吃?
为了掩饰这种尴尬,贺刚神色自如地先从她手中连刀子带太岁接了过来,适时表达了感谢。
然后,他老人家神色自如地重新把太岁肉按在了烤盘上,持刀均匀地分成了三份,又炫技似的打上了入味用的花刀。
“阿英,风侄女,你们也太客气了,这么大块儿太岁,我一个人哪里吃的了?”
“来来来,本阁也算借花献佛,都吃,都吃。”
顿时,三块大小均匀的太岁肉就像三片烤鱿鱼大板似的,在岩盐烤板上咕嘟嘟冒着恶魔般迷人的焦泡。
贺刚开了一瓶琼浆,很上道地做出碰杯的姿势:“阿英、风侄女,来,我们同饮此杯!同食此肉!”
香味扑鼻中,篝火映照出两张视死如归的脸。
“好……好……我们,我们同饮此杯,我们,我们同生共死……”
“我们,我们一起死吧!……呃,不是,我是说,一起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