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沉默，与其说是沉寂在凌霄宣言的震惊中，更像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米痕在心底暗自感到恼火，在难缠的刘小西之前，竟然是凌霄率先挑战了他的权威，尽管没有指名道姓，但现场的大部分都知道，那些话就是甩在他脸上的。
    “说的好！”刘小西突然站起身，嘭地拍响了桌子，给沉默的众人又是一惊。
    米痕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刘小西一眼，看他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识之士挺身而出支持正义呢？
    凌霄不就在为你出头吗？这么厚脸皮跳出来，为自己喝彩吗？
    米痕越想越按耐不住，心头累积的嫉妒、愤恨之火越烧越旺，像是要将他烧成灰烬。
    “上赛季不就是你的问题吗？我身为队长说你几句怎么了？菜，就多练！”米痕腾地从桌边站起喝道。
    旁边的老队员想拉住米痕，但终究是没扯住他的衣袖，于是只能悻悻地叹了口气，这样一来，两个人就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你说你是队长，我认。你说我菜……那队长，上赛季你又做了什么贡献呢？”
    米痕眼睛一瞪：“我做了什么贡献？没有我，南风能进季后赛？不要忘了，这么多年是谁扛着南风负重前行。”
    “队长，在我来之前，南风有多少年没进季后赛了？我数数，一、二……”
    “刘小西！你少在那里冷嘲热讽，南风还轮不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
    那天的事情闹得很大，两人在食堂内争锋相对，累积已久的怨气在这一刻彻底喷薄而出，如同火山爆发，如果不是旁边有众选手阻拦，照两人吵得面红耳赤的样子，说是会动起手来也不奇怪。
    最后还是战队经理闻风赶来，将两人拉开各自训斥了几句，才没让事情继续扩大下去，但不管怎么说刘小西和米痕之间的关系早已无法收场了。
    摆在管理层面前的是一道单选，但实际上做出这个选择几乎没有商榷的余地，南风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算功勋的老人放弃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实力、热度、造势、流量，刘小西都是战队资本的不二选择。
    米痕其实也清楚这一点，只是他不愿接受，而这一次撕破脸的争吵，也加速了他在南风生涯的结束。
    米痕在隔月就被交易到了零点，职业赛场保级赛边缘的战队，换来了一个高效率的牧师，很显然南风是打算围绕刘小西和凌霄来建队了，他们不再需要另一个输出大核，以刘小西在场上的表现，一场的输出时常能超过对手的两个c位，他更需要的是其他队友的保护。
    下一个赛季悄然而至，南风的战队人员更迭为他们带来了一波五连胜，刘小西心头的阴郁也一扫而空。尽管他一直装作满不在乎，但上赛季的失利对他的确是一种沉重的打击，此时他接替米痕成为了南风的队长，闲言碎语消失不见，队伍重整旗鼓，这是他期盼已久的故事发展。
    只是有一点刘小西想不通，那次凌霄的发声可以说是促成了自己的上位，他也是个懂恩情、讲义气的人，骨子里甚至还有几分草莽脾性，但刘小西好几次想和凌霄拉近关系，得到的都是对方不冷不热的回应，就和之前一模一样。
    到底怎么搞的……他觉得自己还是看不透这个面瘫的二次元手游选手。
    “请你吃饭去不去，凌霄？”
    “没空，等会8点有帮会战。”
    “……你就和纸片人过一辈子吧！”刘小西抿嘴，忿忿地说了一句。
    “谢谢。”凌霄认真地应和着，然后转身离去。
    在凌霄的世界里，好像就只有《神界》和手游、动漫三件事，想比电竞选手，他显得没有实感，更像是个虚拟人物。
    靠1米9的个头，表情面瘫，五官凛冽，刘小西觉得他更适合是打篮球或者当男模……
    不管怎么说，那个赛季的南风没有再出现那么严重的波动，合理的阵容配置使得他们的成绩稳定在了前六的位置，最终顺利进入季后赛，并且在第一轮当中险胜了常规赛排名第一的清羽，将夺冠热门斩落。
    胜利的那天夜晚，凌霄罕见地没碰他的宝贝手游和动漫，和刘小西出去沿着步行街晃悠了一圈。
    “你这家伙，原来离开了手机也能生活。”
    “你不明白，现实世界很无聊，远不如那个世界动人。”
    “动人？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你这样沉迷游戏是不对的，尤其还是二次元手游。”刘小西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感化自己的队友。
    “别那么说。”凌霄面无表情地否认道，俨然就是一副顽固不化的样子。
    刘小西叹了口气：“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
    “……夺冠吧。”凌霄顿了顿，认真地说道。
    刘小西听完瞪大双眼：“天，你还有这种想法，我以为你想着怎么和纸片人结婚呢。”
    “首先，我是职业选手……为了《神界》，其他的都可以放弃。”
    “很有觉悟，我看错你了……不过你也很绝情，二次元老婆说放弃就放弃？”
    “就算再有意思，那也是假的，我无法活在那个世界。”
    刘小西再度说不出话来，他感到异常震惊，原来凌霄竟然懂这些。
    也许就像凌霄上一次声援他一样，他什么都懂，只是轻易不愿意说出口而已。
    这算逃避吗？刘小西不清楚，更何况他也不知道凌霄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但不管怎么说，他觉得自己和这个面瘫队友的距离似乎近了一点。
    那一年，南风并没有走得太远，似乎是和清羽的大战耗尽了所有力气，第二轮他们并没有能闯过星辰，赛季之旅就此告终。
    但相比之下，刘小西并没有觉得太过遗憾，是失利的苦楚品尝过太多遍已经麻木了吗？还是说，一切都在逐渐向好，所以不必悲观呢？
    他看着一边昂着头，面无表情的凌霄，突然想起了上个赛季自己说过的话。
    我们要成为历史最强的攻防组合。
    然后是下一个赛季，南风在这一年完成了彻底脱变，队伍磨合之下打出了队史最高效率，攻防得分也稳居全联盟第一，在上一年就隐隐传播出来的“南风双子星”名号，就此响彻联盟。
    在无数个胜利采访时，刘小西对着话筒不经期许，有朝一日，历史最强攻防组合不会只是年轻人的一句妄语，那是真的有可能实现的。
    还需要再进一步，再进一步……
    这一年，南风季后赛收获了四强，比去年又多走了一轮，同样是连无阙和肖君复，这个联盟最恐怖的二人组在半决赛击败了他们，然后再度捧杯。
    刘小西感到艳羡，在决赛现场，凌霄看着那金色奖杯眼睛里都有光，作为职业选手，奔着捞金目的生存于联盟固然不少，但真正怀揣着电竞之心的年轻人更多，只可惜奖杯只有一个，很多人终其一生都难以触及。
    但是只要每年进步一点，今年是四强，明年就能进决赛，最迟到后年，是不是冠军就会花落南风了？
    刘小西不知晓，但是只要待在南风，他觉得这一切就是会顺理成章实现的。
    可惜的是，下一年并没有更进一步，依旧是四强，他们输出了清羽，而且场面一度十分难看，这一次刘小西发挥抢眼，只不过未能力挽狂澜，对方的场上同样存在一个顶级的火法师。
    同英雄对垒，胜者往往成为瞩目的焦点，而败者则会沦为背景板，外界都不约而同地认为，关于第一火法师之争的疑问已经落下了帷幕，林清扬完胜。
    刘小西不在乎这些，媒体胡说八道的东西他很少关心，他只是尽力扮演着一个年轻队友的角色，安慰着自己的队友，幻想着明年卷土重来。
    刘小西和凌霄在南风的这两年，所获得的成绩有目共睹，尽管未能触及决赛的门槛，但没有人敢说南风不是联盟中第一流的强队。
    只不过，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赛季结束过后，连续闯入四强的南风会发生如此大的人员变动。
    而且，被拆散的竟然是如日中天的南风双子星，简直毫无道理可言。
    转会窗口没开多久，凌霄就转会到了流云，上一年的冠军战队，正好补上了退役骑士胡方圆的位置，同时因为凌霄的合同自然到期，南风甚至没能从流云那里换来什么。
    可笑的是，刘小西完全不知道这条消息，没有人和他商量过，不管是凌霄还是管理层，其中的磋商过程他一概不知，他这个南风战队的队长，知道凌霄离队还是从手机上看到的新闻。
    那时他打开手机，看到论坛页面炒得火热的头条新闻，凌霄离开南风加入流云，谁都会觉得这是一条闹剧的假新闻，但刷新了近十次过后，他终于笑不出来了。
    他感觉自己的手心冰冷，多少荒诞的玩笑竟然会转化为现实。
    质疑、震惊、不解，最后化作了被背叛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