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隐与秦归告别沈天娇夫妻,准备即刻起程前往清州。
秦归骤然想起程伯告诉他们程二狗的死状,与他在东陵迎宾客栈见到噬肉蛊吃人的死状十分相似。
他直觉这两起命案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且很有可能与冒牌大皇子的来历有关。
他决定暂缓清州之行,留在京城暗中查清楚程二狗的死因再做打算。
秦归将自己的想法与大哥一说,获得秦隐的极力支持。
于是两兄弟打马下山,来到离京兆衙一里外的鸿运客栈打尖住宿。
他们要了两间相连的客房,住进去后乔装打扮一番,而后一齐徒步前往京兆衙。
一路上,秦隐两兄弟不时听到街边三三两两的百姓,聚在一起讨论程二狗究竟是怎么死无全尸的?
有人说程二狗碰上了妖怪,被吸得只剩一堆白骨。
有人说程二狗得罪了江湖中人,被杀了毁尸灭迹。
………!
虽然众说纷纭,但却闹得京城人心惶惶,百姓们讨论这桩惨案时那种好奇又后怕的神情格外瘆人。
而端木璟迫于民间压力,不得不跟随周捕头前去京兆衙了解程二狗惨死的情况。
不曾想他刚与周大人讨论案情走出后堂,便被程二狗父母双双堵在大堂里进退两难。
程二狗老娘李氏跪在他身前哭天抢地的。
“大皇子,我儿活生生的去明王府当值,怎料回家却成了一堆白骨,他死得好惨呐!就这么被歹人害得血肉全无。
民妇求您一定要揪出凶手,给民妇的狗儿讨个公道啊!”
端木璟心下暗恨他们夫妻将这点小事闹得人尽皆知,弄得京城百姓恐慌不安,不停的散播恐怖阴谋论。
搞得他下不了台,也来不及布置障眼法蒙混过关。
他强行挤出一丝笑脸,当着堂外激愤的百姓装出亲和爱民的样子。
“大娘,令郎既是在我明天府当值出的事,本皇子当仁不让,定要揪出凶手还他一个公道。”
李氏暗啐一口,看在你是大皇子的份儿上,跟你说的客气话你还当真了?
我儿明明是你命人打了二十大板才没的。
程二狗的父亲怒火中烧,你还搁这给我装?老子今儿豁出去了,也要给你这表里不一的狗皇子点颜色瞧瞧。
“大皇子,我儿明明是你命人打了二十大板才没的,这会儿当着大家的面你还充什么好人?”
此话一出,衙门外观望的百姓哗然,他们脸上浮起鄙夷之色,不约而同对着端木璟站立的方向指指点点。
饶是端木璟心理素质再好,这会儿也是气得脸色铁青。
想他堂堂监国的大皇子,朝中无论大小朝臣谁不上赶子讨好他,巴结他,他何曾当众受过这等屈辱。
他装不下去了!
“放肆,程二狗身为明王府的看门人,却不懂尊卑怠慢本皇子的贵客。
本皇子按府规罚他二十大板,乃是他罪有应得。”
“乡亲们,大家都听到了吧,我儿就是挨了那二十大板才死无全尸的啊!
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怀恨在心,故意命人残害我儿呐。
可怜我们夫妻老来得子,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呜呜呜……被人给害得惨死!”
李氏听大皇子那么一说,立刻抓住他的话柄,控诉他为了给贵客出气,暗中命人害死她的独苗。
端木璟气得浑身发抖,被那刁妇这么一曲解,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果然,围观的百姓很是同情程李氏老来丧独苗之痛,同时亦痛恨当权者拿普通百姓的命不当回事。
他们义愤填膺的举手抗议,喊话周大人要严惩凶手,不能因为凶手是明王府的人便可肆意草菅人命。
这话就差明着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了!
周大人愁眉苦脸的压压手,喊话百姓不要喧哗扰乱公堂,给他多一点破案的时间,届时他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可长期遭受权贵欺压过得艰难困苦的百姓好不容易齐聚一起,找到了共同表达不满情绪宣泄口,他们怎么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群情激愤的百姓非但没有听进去周大人的话,还意图冲开挡在堂口的衙役闯进大堂。
端木璟阴沉着脸,心中憋屈到了极点,他早已忘了来时的初衷:收买民心助力自己尽快顺利登上南明的皇位。
他此刻只觉得自己大皇子的尊严被蝼蚁般百姓挑衅践踏了。
这些刁民,今日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怕是以为我这监国的大皇子是个摆设?
“来人,速拿本皇子的手令前去皇城调遣御林军,捉拿这群扰乱公堂的暴民。”
端木璟说着摸出一块令牌交于就近的衙役手中,让他速去速回。
混在人群中的秦隐秦归看到这一幕,会意的对视一眼。
这冒牌货果然比不得自家主子仁善。
“大皇子,草民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不如让我瞧瞧那位死者的骸骨,说不定能看出他究竟是怎么被人给害死的。”
秦归突然大喊一声吸引众人的注意力,他此刻站出来毛遂自荐,一来不想看着无辜百姓继续与冒牌大皇子对抗,遭御林军捉拿下狱。
二来意在探查程二狗之死与东陵的蛊惑派有没有关联。
若是有,那便意味着这冒牌货与他新来的贵客,也与蛊惑派有关联。
秦归话音刚落,大堂里的所有人与堂外暴躁的百姓静全都默下来,齐齐向他投去异样的眼光。
端木璟抬首打量人群中发话的中年男子,犹豫着不决,要不要让他上前查看程二狗的骸骨。
万一他真有那个本事瞧出程二狗的死法?岂不是对他与阮叔十分不利。
周大人欣喜若狂的打断端木璟沉思。
“哈哈哈,这位壮士快请上堂前来,若是今日帮本官破了这桩悬案,本官重重有赏。”
他要是再不破此案,估计头顶乌纱帽悬了。
事关明王府,碍于大皇子的权利,他既不能搜府又不能刑讯逼供他府上的小厮,真是愁死他了!
不待大皇子回话,秦归自顾自的应周大人之约进入大堂。
周大人装作看不见大皇子黑沉的脸色,殷勤的引着秦归来到后堂程二狗的骸骨处。
端木璟担心这突然冒出的人带来变数,遂紧随他们一起进入后堂。
程二狗的父母心系儿子的死因,自是当仁不让的跟着来到后堂。
这时,周大人命手下揭开桌案上的一层白布,一具完整的骸骨呈现在众人眼前。
李氏见状又悲从中来,捂嘴不停的抽泣,她的夫君上前揽着她老泪纵横。
这一幕看得秦归心生恻隐之心,他暗中发誓定要查出幕后黑手,给这对丧独的可怜老人一点慰籍。
秦归接过衙役递来的护手套带上,小心翻动骸骨仔细查看每一处。
果然,与他在东陵迎宾客栈见到噬肉蛊吃过的骸骨一样,不留半点血肉。
像是死者遗体被埋进地里数十年,化得只余下骸骨一样。
秦归脱下护手套,抬头故意对大皇子道:“回大皇子,此具骸骨果然与我游历东陵时,所见过得一具骸骨一般无二。”
东陵?端木璟听到这两个字眼神一闪,随即恢复正常。
他一脸平静的道:“这也没什么好值得奇怪的。”
而这细微的变化并没有瞒过秦归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