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凛冽的寒风呼呼作响,犹如刀子一般割在人的脸上。
断天崖依旧保持着它的那份冷漠与无情,崖壁上即使有着倔强的青草与绿树点缀,也好不了多少,反而加深了人心中的恐惧。
可就在深深的崖底,一位少年正躺在一大片厚厚的树叶中,胸口与嘴角的血液已经干涸,但心口的掌印依旧有着痕迹。
“噗!”
一口鲜血喷出,他渐渐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哪儿?”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转动着自己无力的眼珠子四处看了看,脑袋是一阵针刺般的疼。
“嘶!”
少年想要动一动,但全身的骨头都仿佛被打断了一样,没办法,只能先听天由命了。
“我是?”
他无神地看着崖口的那一抹天空,思绪却从未停下。
“我是谁?”
他将过往关于自己的一切信息都忘掉了。
“我为什么会掉下悬崖?”
少年静静地思考着。
“失足掉下来的?”
他感受着身上的疼痛,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胸口火辣辣得疼。
“被打的?仇家?”
少年努力去回忆,但除了让自己的脑袋更痛之外毫无用处。
“记不得了,以后估计被杀都不知道为什么。”
苦笑一声,现在自己这处境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居然还去担心以后。
又躺了大概几刻钟,丹田竟有些暖洋洋的,也正是这样,他才恢复了一些力气,身子也不是那么疼,勉强能动了。
少年稍微抬了抬手臂,又无力地放下,突然摸到了一个长条状的东西,很明显是一把剑。
他先没管那把剑,而是努力的将自己残破的身子拖到一处泉水边,喝了一口水,那撕裂的喉咙爆出灼烧般的痛苦,他将水含在嘴里,一点点滚动着喉咙,过了许久才吞下。
这断天崖看着可怕,但崖底其实还是生机勃勃的,有泉水有果树。接下来的几天,少年能不动就不动,渴了就喝泉水,饿了就吃掉在地上的果子,将自己的伤养了近半个月,这才能走动,幸好,这半个月并无虫兽袭扰。
拿着剑,少年准备离开这断天崖。
走走停停了许久,这崖底似乎永无尽头一般。
“嗷呜!”
少年一下子警惕起来,这是狼的叫声。
果不其然,一匹淡灰色毛发的狼便慢慢出现在少年的视野中。
少年慢慢后退,狼一般都是成群出现,他可不希望面对一群野兽。
但还好,这匹狼是落单的,可即使是落单的狼也不是他能对付的了的。
“崖底也会有狼吗?”
少年皱了皱眉,没等他多想,原本还在围着他踱来踱去的狼突然如离弦之箭般向他冲来。少年失忆后从没参与过战斗,更何况还是在一身伤的情况下!
他的心砰砰直跳,紧张使其呼吸加快起来,大脑犹如被重锤砸了一般,什么都思考不了,脑中血液上涌,眼前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忽明忽暗的星星。
可狼不会停下,它带着暴戾的气息狠狠地扑向了少年,利爪映射着幽光,少年连忙躲开,但几道血痕显现,他还是被抓伤了一只胳膊。
“该死!”
少年怒吼着,但看着那再次放大的锋利的獠牙与充满腥味的大口,少年感到了一阵深深的无力。
就在狼距离少年不足两米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少年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男人的身影,他的气息一下子冰冷起来,眼神中似乎含着九幽地狱,手中的剑如迅雷一般出鞘,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带起了一捧血花与一颗狼头。
“呼!”
气势缓缓散去,少年稳住自己颤抖的手连忙后退几步,几乎要瘫坐在地上,他已经忘了自己怎么出剑的了。
他强制性地向前走去,这血腥味估计很快就会把其他野兽吸引过来。
“呼!”
少年的呼吸声越来越紊乱,他感觉自己吸入的空气仿佛都不够用一样,腿一软便栽倒在地上。
没过多久,另外的几匹狼便赶来了,看着倒下的少年,慢慢上前。
“可恶,明明才脱险不久啊。”
少年满是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渐渐昏了过去。
“一群畜生想要干什么!”
一道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那几匹狼犹如看到了洪荒猛兽一般,低声呜咽一声便迅速逃离了。
一位白发老人不知从何处出现。
“有意思的小家伙,外伤愈合得不错,但这内伤很严重啊。”
白发老人几乎是瞬移一般来到了少年身边,如果有懂武功的人看见,估计会佩服得五体投地,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老人的轻功太强了。
把了把脉,老人眉头皱了起来。
“丹田被封,却不杀他,是一种保护吗?”
他抚了抚自己的胡须,既然能封掉这个少年的丹田,那么那个人绝对也能直接废掉少年的丹田甚至直接杀了他,但那人却没有。
“罢了,也亏是老头子我看见了,帮他修补修补经脉,将伤治好便是了。”
老人想着,那年迈的身体竟轻易地举起了少年,二人的身影渐渐隐于茂密的草木之中。
......
“居然还有其他人的内力吗?是想破坏还是助他一臂之力呢?”
他抚了抚自己的胡须,思索着。
在少年的脆弱的经脉之中,原本的内力已经所剩无几,而一股完全不属于他的内力却在缓缓运转,虽然强大却也温和,正在与其缓缓融合,真正融入于他。可内力此物,无相无形,纵然是内力高深者,内力一旦离体要么消散要么攻于他人,就算是传输内力于他人在传输完成后也会变成他人的内力,即使是有些神奇的武功能隔空取物,那也是受到施功者的操控。像少年体内这般既不属于自己,也不受到他人控制,反而是自主融合,纵使老人见多识广,对于此事也是闻所未闻。
“原来是这样。”
老人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这不属于少年的内力是一种保护,尽量保护着少年坠落时所受到的伤害,至于被封丹田,估计也是因为害怕少年自身的内力反抗从而造成损伤。
这般想着,却见少年的身子动了动,看来是快要苏醒了。
“嘶......死了还会头痛吗?”
浓浓的药材味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少年也是渐渐醒了过来。
“醒了?”
少年立马转头看见了身旁的老人。
“你是谁?”
“真没礼貌啊,可是我救了你。”
老人打了个哈欠。
“那个......谢谢您。”
“对嘛。”
老人满意地点点头。
“对了,你的身子骨还很虚弱,最近便养养吧,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少年皱着眉思考了一下,看了一下老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如实相告。
“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啊......”
老人瞥了少年一眼。
“之前醒过没有?”
少年愣了一愣。
“醒过一次,然后就遇上狼了。”
“想过自己怎么掉下来的没?”
“想过了,但不记得了,可我总觉得我不像是......”
老人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原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以后终究需要一个名字来行走世间。”
老人沉默了一下,正是一阵谷风吹过,树叶零零散散地飘了下来,透过窗户正巧落入老人的眼帘。
“我也懒得取其他名字,以后你就叫叶无名吧。”
“叶无名......”
少年的嘴角抽了抽。
“不好听?”
“不是......”
“那我也可以给你改一下。”
“是吗!”
少年松了一口气。
“嗯,那就改为草头的茗吧。”
老人一脸认真地说着,整的少年差点抓狂。
“罢了,叶无茗就叫叶无茗吧。”
“那我以后怎么叫你啊。”
老人丝毫不顾及叶无茗病人的身份,狠狠地在他脑袋上砸了一拳头。
“老头你有病啊!”
叶无茗痛呼。
“一天天没大没小的,你信不信我让你下辈子就这么躺在床上过?”
叶无茗打了个寒噤,连忙闭上了嘴巴,此时他才想起自己最后是在狼群中昏过去的,他可不信是狼自己退去的。
“行了,自己修养吧,不久就可以自由活动了,至于我......唉,说了名字你估计也不知道,叫我云老就是了,注意,尊敬点。”
说着,云老慢悠悠地走了,叶无茗躺在床上,眼中有些迷茫,想着自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春去冬来,四季更替,转眼两年间便过去了,叶无茗的伤势早已好完全,也开始跟着云老练武学医了。
“老头,小心了!”
一位少年对着一白发老人一拳打出,直指人中,却被随意躲过,少年并不气馁,而是一步踏出,五指并拢形如鹤嘴,对着老者中庭狠狠戳下。
“太轻了。”
老人说着,随手握住那只鹤嘴,但此时另一掌接踵而至,目标正是自己的天突穴,伸手一挡,那一掌却又并指成剑,绕过横档的手来狠狠刺向膻中。
“不错,有些进步,但还是轻了。”
老者将手往下一压,反手便握住了那只手。
两手皆被控住,少年却丝毫不见慌张,反而露出一丝坏笑,接着将手往前一送,身子后拉,一脚踢出,竟是踹向了老人的屏翳穴。
“小犊子又来!”
老人面色阴沉,刚想放手却发现少年已将自己手反钳住了,于是向前高高跃起,一个空翻翻到了少年身后,接着反手一摔。
“嘭!”
“好痛!”
少年揉了揉肩膀缓缓站起来。
“又玩这些阴招!”
“怎么了?你比我强那么多我还跟你讲公平?”
少年撇撇嘴,毫不在意。
这两人正是云老与叶无茗。
“两个时辰的马步!”
“喂,老头,以前都是一个半时辰的!”
“你蹲不蹲!”
“蹲!”
叶无茗轻哼一声,还是选择了屈服,老老实实地蹲起了马步。
“小叶,你跟着我有多久了?”
云老看了看远处的瀑布。
“两年了吧。”
叶无茗随口说着,看着崖壁上的苍松有些出神。
“两年了啊。”
云老说着,踱步走开了。
“好好蹲着,别偷懒。”
“知道了!”
叶无茗打了个哈欠,自然不敢偷懒,就算是上厕所也是很快就解决了,漏掉的时间还得补上,谁知道这老头在什么地方偷看。
看着天上的太阳,预估着两个时辰已过,叶无茗慢慢地站了起来,饶是他蹲惯了马步这一下也不免腰酸腿酸,稍稍休息了一下,回到了一间木屋旁。
“老头,两个时辰过了啊。”
叶无茗才到门口就大喊着,接着推门而入,却没发现云老的身影,便以为老头子又去哪里观赏风景了。
“真没想到这崖底居然这么大,老头子游览了几年也没看够。”
叶无茗正说着,突然发现桌上摆着一张纸条,拿起一看,赫然是云老的笔迹:
吾恰遇汝身坠崖底,不省人事,乃是天意使然,故对汝性命之安危,吾当尽力而行之,今两载春秋已过,汝亦有自保之力,余终是问心无愧,可抚须笑而去矣。唯一事余当嘱托与尔,吾授汝救人,防人之术,虽无师生之礼,却有师生之实,故于此书师规以告汝,其一,吾辈行医,不求救济天下,但求问心无愧。其二,如若已定医治他人,当尽心尽力,不得以此要挟他人,不得以此贪图荣华富贵。此两条师规,汝当此生永记,务必遵循,若不从,为吾所知,定当废汝行医,防人之术,绝不留情,以免庸医于世害人。柜中放有银两若干,供汝今后入世使用,话尽于此,望君前路坦荡,吾去矣,勿寻。
叶无茗愣愣地看着,想自己与云老同吃同住两年之久,口中言语虽是多有不和,但叶无茗早已将其当成是自己亲人,如今云老突然离去,当真是让叶无茗有些不知所措,悲伤之情油然而生,但好歹是忍了下来,默默地去做饭吃了,依旧是愣愣地看着那张纸,却又猛然惊醒。
“云老终不可能照顾我一辈子,我也还有许多事需要去调查清楚,在此哀叹,蹉跎时光,实是不该。”
暗骂自己一声,盖被睡了,第二天清早,去柜中取出银两,放入自己怀中内包,又对着那张纸砰砰磕了几个响头,拿火烧了,这才关上门,提着剑走了,前进不过十几步,又是回首看了一眼木屋,终于是下定决心离开。
“云老没告诉我离开的方法,是要我自己找吗?”
一刻不停地转悠着,这附近他自然都来过,知道虽然崖口大了些,但两壁依旧陡峭,没有什么路上崖,于是向前走了一大截,居然是来到了自己掉落的地方,不禁有些唏嘘,地上血迹早已被雨水冲刷得消失不见,那落叶依旧是叠了厚厚一层。
“嗷呜!”
狼声响起,叶无茗轻笑一声,这倒是越来越熟悉了,但自己早已非两年前那般不堪一击了。
知道后面会有越来越多的狼来,所以叶无茗躲在一旁趁其不备一脚将其踢昏以免麻烦,接着继续向前走去。
前方的景色倒是变得越来越单调,叶无茗看了看变得平缓了些的崖壁,精神一振,加快了速度,可没想到崖壁居然又变得陡峭起来。
思考了一下,叶无茗回到了那处稍微有些平缓的崖壁,看着崖壁上不少的松树,不禁涌上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当即盘腿坐下运气,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接着深吸一口气,提气运劲向上一跃,接着踩着崖壁稍稍突出的地方又是向上一跃,伸手抓住了一棵青松,稳稳地趴在上面,稍稍缓了一下,总结了一下经验,规划好路线后继续重复刚才的方法。
这个方法倒还当真有效,只是越往上,那崖谷的风便越大,吹得人直打颤,轻轻一吸气,看着不远的崖顶,叶无茗猛然向上一跳,却不想这脚踩得太重,那棵青松又才长成,竟是断开来,这一下受力甚轻,根本没有达到预定地点。叶无茗瞅准一块突出的岩石,连忙一踩想要借力,可没想到那块岩石竟是块碎岩,只觉脚下一滑,再无借力之处,身子便向下坠去。
叶无茗惊呼一声,他可不敢保证这次摔下去还能活命。
突然背上一痛,似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叶无茗闷哼一声,连忙反手勾住,原来是块岩石,趁着这段时间休息了一下,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不禁大感好运,再往旁边一看,居然有一处平台,叶无茗连忙跳了上去,不由得大笑一声,眼前正是一个山洞,不管这个山洞如何,总算是有了通往崖顶的希望,不再犹豫,叶无茗一头扎了进去。
既无明光又无火焰,叶无茗于是走得异常小心谨慎,虽然道路盘转曲折,但走势终究是朝上的,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上前方看到了一丝亮光,心中一喜,提力纵越,直窜出洞口,眼前豁然开朗,却又不禁心中一寒,连忙止住脚步,硬生生停在了洞口,劲气一反冲,胸口登时一片疼痛,还好运气未深,气力未老,倒也不算严重。原来这洞口开于崖上又一座山的半山腰上,若是直直冲了出去,当真是会摔得粉身碎骨。
稍稍定定神,便看见山下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心中不由得大喜,总算是出了崖来,当即寻找下山之路下了山,随后向一个方向前进。
而此时,洞口处悄然出现一位老者的身影,颇有些欣慰地点点头,随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