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冲小心翼翼地揭去房顶的瓦,等到能容一身进去,他缩身钻进房中。
过了好久,眼看就要天亮了,夏冲并不见出来。等在树上的秋萧萧有点着急起来。如果他再不出来,秋萧萧可真得先走了,虽然他知道夏冲并不是奸滑之人。但毕竟没有深交,只凭他一个手势,就这样把自己置身危险之中似乎不值。
但就在这时,夏冲从屋里钻出来。他仍是稳稳地先把房顶修好,才招呼秋萧萧窜向右边的耳房,轻轻地跳出院子。
“秋大侠一定等急了!”这次是夏冲在前边等他。
“我进关府是为了这些东西,你把它交给刘文蒙刘公子,他看了自然知道原因。我还有事,就先告辞!”
夏冲递给秋萧萧的是一个布包,不等他回话,夏冲就转身消失在黎明前的夜幕中。秋萧萧并不追他,连忙赶回客栈。
小西施关玲居然一夜未睡,正在等他。他疼惜地把她抱在怀里,然后把她放在床上抱着她,低低说了一声:“我以后晚上不再出去了!”
第二天秋萧萧起来后,去外面弄了一些吃的,这才叫起关玲。看她吃过饭,秋萧萧才打开昨夜夏冲交给他的布包,里面有一道圣旨两卷画像,还有一封信。
信是写给刘文蒙的,他自然不愿拆开。而包内的圣旨和两卷画像,他以前听刘文蒙讲过,这是证明云仙公主身份的物件,早给了当今圣上。现在为什么会在关府呢?秋萧萧虽然不明所以,但既然夏冲这么做这么说,自然有他的意思。
当下他把布包包好,简单地告诉了关玲晚上的事情。
他们又在京城的客栈等了几天,少林比武的锦衣卫和东厂将校大多回来了。从他们口中,秋萧萧才知道常光远并没回京师,而是直接到了少林。而且他们带来的另一个消息,让秋萧萧瞬间变色:云仙公主居然跟着常光远去了少林寺。
云仙公主在关东聚贤庄,虽然非常想念刘文蒙和女儿海棠以及其她姐妹,但身边有爹爹赵铁友和儿子纪青,还要忙碌着教一群儿童认字写字,倒也充实。
只是十月初七,常光远忽然带着刘文蒙信来了。
刘文蒙在信中说,当今圣上秘密去了少林,想见她一面,因此特派常光远接她过去。见信后,务必她在十月二十之前来少林。此外,当今圣上也写了一封信给云仙,讲明在少林见她的情由。
青面狐赵铁友和红毛狮郑凤鸣虽然怀疑这是关之阳所设的陷阱,但刘文蒙和圣上的信却属实。而且,关之阳即使再大胆,也不敢冒用天子独有的印章。何况圣上在信上说,关之阳是他的人,完全可以相信。
云仙看两个老人不想让她冒险,说即使去,他们也要跟着。
因为皇兄和刘文蒙都在信上交待,太后已经知道她的下落,派了不少人打听她的消息。此来少林不要带太多的人过来,以免暴露行踪。何况儿子纪青还小,爹爹身体倘未复原,因此她极力劝阻两个老人,只带一个女仆就跟着常光远踏上南下和行程。
当然,她此去少林,并非是只见皇兄,还有远在少林的刘文蒙,同时也想借机回孙家镇一趟,见见女儿和甜甜、安家姐妹等一众亲人。
十月十九,常光远带着云仙公主和贴身女仆赶到了少林寺地界,随即被关公公派人悄悄接进少林。此时,刘文蒙离开这里已经三天了。
常光远交完差事,本想立即回京的。毕竟张佩佩快到临产,而秀姑和他的一儿一女也被关公公放出来。但想到云仙公主此来少林,他总感觉心里忐忑不安。
在前年公主留书张南起府中的第七天,他投靠的关之阳。
当时他带着公主的包袱走出张府,心里是格外的惊恐。因此找了个自认为很隐蔽的住处,住在情妇秀姑的家里。
当他冷静下来后,开始把杂乱的思绪整理一下。
常光远非常明白,面前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找到赵铁友或刘文蒙,把东西交给他们;第二条是投靠关之阳。
从情理上讲,他很同情落难的长公主,也不愿刘文蒙他们几个人落入关之阳之手。但是,他是小户出身的子弟,父母辛辛苦苦把他培养成人,虽说现在只是一员锦衣旗尉,但对自己的父母来说已经是绝大的满足。如果走到刘文蒙那条道上,他的一切前程,父母的安危都将是个未知数。反过来,如果跟着内官监关之阳,这一切或许要光明得多。
道义与眼前的利益让他患得患失,但最终占据他心灵的是张佩佩。因为只有他出人头地,才能娶了她,所以他决心要投靠关之阳了。
关之阳见到常光远时,听他说了同刘文蒙和长公主交往的始末,当即奏请他为锦衣卫百户。不过,他决定还是先让常光远去找青面狐赵铁友。因为,只有通过他,才能最终掌握着公主的线索。为了取得对方的信任,他让人故意打伤常光远,并顺利地让他潜伏在赵铁友的身边。
赵铁友住在京师外地巡抚的院子,是常光远提供给关之阳的第一个情报。为了保着常光远身份不暴露,东厂不惜请动圣旨对京师所有外官住宅进行搜查。不料,阿龙血战而死,长公主却从秘道逃脱了他们的追捕。
给安王送葬,常光远事先透露出云仙公主的祭奠地点,使关之阳布置人手,伤了青面狐赵铁友等人。但他们一行人到了关东后,关之阳鞭长莫及,常光远再也无从联系上他。只是到传柬比武之后,才派了飞人魏俊良约会常光远,让他想法鼓动刘文蒙众人到少林比武。
不过,青面狐赵铁友早就怀疑了他,所以在刘文蒙到中州少林比武之际,暗嘱他注意常光远。这才有会隐术的英子跟踪常光远一事。
但是,常光远却以张佩佩有身孕为由离开了少林,秘密执行关公公分派的任务。至于他带到关东聚贤庄的两封信,一封是真的,一封却是关公公让人伪造的刘文蒙手迹。这才骗云仙公主来少林。
此时,常光远见公主身陷少林,圣上并没来见她,心里懊悔不已。他知道,他被关公公欺骗了,若是云仙公主在少林有个好歹,他一生就意味着彻底完了。毕竟云仙公主是圣上的亲妹妹,他助纣为虐,到时什么人还敢用他?
与常光远怀着同样心情的人,还有天下第一巡捕夏冲。不过,他现在已经是锦衣卫副统领了。
最初,他被关之阳派着秘密跟着常光远去关东,并不知关公公的意图。但在常光远带云仙公主从聚贤庄出来后,他才知道此来关东的真相。
原来,关之阳和常光远要对付青面狐赵铁友和刘文蒙,全是为了中间的一个大明的长公主。
夏冲是大明的忠臣,对危及大明的邪恶势力疾恶如仇。所以,他在知道真相后,千方百计地又打听出一些秘密,这才夜入关之阳府中,盗去证明公主身份的东西,并交给了秋萧萧。
接着,夏冲一路跟着常光远,准备侍机救出长公主。但常光远防范甚密,一直使他无从下手,才使云仙公主到了少林。
就在夏冲到少林的这天夜里,他在暗处看见关公公带着九门提叔张忠、禁军副统领多森、边军总后江彬进了公主的住处。
他在房顶偷听到几个人与公主的对话。当听到公主不愿给刘文蒙写信,骗他来少林时,关公公愤怒地要把她交给了太后堂弟九门提督张忠处置。虽然江彬极力反对,说她是圣上非常关心的人,但最终仍没有改变结局。
眼看着公主被张忠的人押走,但夏冲却无能为力。现在众强环侍,他要救出云仙公主,根本不可能,因此只好忍耐着等待时机。
夏冲出来后,正看到一脸落魄的常光远从外面走进来。看着这个关之阳的帮凶,年近五十岁的天下第一巡捕彻底愤怒了:“没人性的东西,决不能留下他!”
常光远正坐在自己屋里发愣,却见天下第一巡捕夏冲推门进来。
“属下参见统领!”看着夏冲不怒自威的面容,常光远立即起身行礼。虽然同属锦衣卫,但夏冲的级别比他高了几级。
“你我同朝为臣,哪来这么多礼!”夏冲急忙挽起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这次去关东,你明我暗,总算完成了公公交给的任务。无论怎么说,你我总配合过,因此过来想找你聊聊,常百户有时间吗?”
“卑职早就该当先拜会夏大人,让您前来,真是惭愧!”
“常百户这几年在外,没少吃苦吧?”
“禀大人,卑职只是奉厂督之命当个卧底,倒没吃什么苦!”
“噢,这就好!听说常百户与张统领千金喜结良缘,我还没什么贺礼。这个权当后补的一份心意!”
原来夏冲来是为了这个,常光远心里舒了口气。见夏冲手里递来红包,他连忙推辞:“哪能让大人为属下破费,常某心领就是!”
“嗨,客气什么!谁不知常老弟在张统领与关公公面前能说得话。我是个粗人,常得罪人,以后还多请关照一下!”
常光远听了他的话接过红包,心里得意:“卑职只好拜领厚赐!听说夏大人一直在找天花宫的杨平,是吗?”
“这个淫贼,人人都想得而诛之。不过,这两年却没听到他一点音信!”
“属下告诉大人,杨平就在东厂做事!”
夏冲一愣,这个他真的还不知道:“是吗?”
“东厂里的杨英,其实就是杨平!”
“他怎么混进了东厂?常百户怎么知道?”
常光远笑笑,就把关之阳收服杨平一事说了。
“让这个淫贼与我同朝为臣,这……岂有此理!”
“不过,我已用枪刺下他一只耳朵,他再扮不成千面阎罗!”
常光远又说出在关东传帖的事。
“常百户能为民除害,夏某甚为佩服!”夏冲突然话题一转,“今天我到比武行辕,看到有一个女子,面生得很,不知常百户知道不知道她是谁?”
常光远怔了一下,立即答道:“一个女子?属下不知!”
“我想,在这多事之秋,能被关公公带在行辕内又让众多高手看护之人,一定是个重要人物。你近日常在关公公身边走动,肯定知道她的事。多此一问,是怕无意中触到霉头,既然百户不知,我也懒得去掺和此事。”
“原来您是这样想的。”常光远沉吟少许,说道,“昨天我倒听公公说起过一个女子,她好像是刘文蒙女人,把她关在这里,是要引刘文蒙来救。不知是不是夏大人说的那人!”
“可能就是她了。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我们从关东带回来的公主?”
“这个绝对不是!公主是圣上亲自写信邀来的,怎么会被关押呢?”
“哦,常百户这么肯定?”
常光远听他提及自己职位,心中一懔:“我也只是听说。看来我有必要去探探真假,倘使真是公主,我们做臣子的,当护她周全!”
“常百户有这个心是最好不过!”
接着,夏冲又同常光远说了一会闲话,这才回到自己的住处。
他静下来想了想,写了一张纸条,把它藏好,这才出去。
看管公主的是东厂诸人,外带着白黑双煞也住在附近。东厂人看见锦衣卫副统领夏冲走进云仙公主的屋内,以为是关公公所派,因此并没跟进,但不一会就见他走出来。
白煞黑煞虽然受了重伤,可这几天得关之阳施救,身上伤势已经好了五成,是以对关公公交待的事非常上心:“公公是差夏统领来劝她吧!?”
“我不是劝她,而是告诉她现在的处境,让她考虑好应该怎么办?”
“她说了没有?”
“她能说什么,我们当臣子的决没有逼问主子的理!”
“这倒也是!只是就这样耗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白头鹰白一兴叹了口气。“周统领和我的伤还没好利索,夏统领如果愿意,就来帮帮我们!”
他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他绝不会冒着危险去承担看管云仙公主的责任,能拉上一个,到有事时总会多个垫背的。
天下第一巡捕夏冲是何等精明,早听出他的话意,但这也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差事,因此说:“协助您也无不可,只是关公公不发话,我是爱莫能助。如果白侍卫有意,可以直接禀明公公。”
“能得夏统领这句话就好,我立即请求公公派你来!”
夏冲回到住处,躺在床上思忖着如何救云仙公主逃出少林,但由于多日奔波劳累,慢慢地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