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山岗上简易的木栅之上,整个长山岛的地貌已能全窥。
其中两处盆地,虽无大山但矮丘、树林、湖泊、河流、水泽,应有尽有。
除此之外还有北长山岛与东崖岛,三岛之间有水道纵横相阻但彼此距离并不远,乘小舟亦可往来。
“都尉,远处好像有座城!”一名士兵伸手指着前方的盆地说道。
张标站上一块石头搭手远眺,果见盆正中的地方隐约可见一处又似山寨又似小城的地方。
“逃散的海寇皆向此处而去,必是海盗巢穴无疑。”
他抚了抚眉间的盔沿,一指前方盆地说道:“立刻整队,有序向此处进发,歼灭海寇!”
“是!”
官军骤然杀来,乍闻遇袭海寇还没能组织人手来援山岗便已失守。
顺着下山的几处坡道,能看到逃散的海寇很快又被收拢起来。
正诧异间,有人上前汇报:“都尉,海寇似乎纠集了所有人手正向我军赶来。”
“哼!”
张标冷冷一笑,这伙海寇居然有胆前来,突然又想起钟荣之前说的话,要他这一战不能有任何纰漏,才可顺理成章的向朝廷推荐他为了三郡都尉。
海寇纵然乌合之众,然而经年劫掠必是亡命之徒。己方郡兵即使训练数月又剿匪练兵,但却无正面对战的经验,唯恐一击而溃贻笑大方。
心念至此,张标唤来刁熊对他道:“让陌刀队先行下山,为我军前驱!”
“是!”
刁熊快步回到陌刀队中,很快三百士兵便穿过人群率向前方而去,随行的还有六七百背着大箱子或是在刚才登岗时将甲具当做盾牌来使的民夫。
从岗上下来,越能感觉长山岛之大,单单眼前的盆地少说也有数十里方圆,盆地四周还有无数矮丘密林,虽已冬但这里仍存有不少秋意。
伴随着天空中一声清脆的鹰啸,陌刀队与迎面而来的海寇距离已不足四里。
刁熊看了一眼后方已全部下山的己方人马,高扬手中长刀。
“止!”
“陌刀军,着甲!”
听闻号令,三百只着软内的士兵立刻停下,将手中的兵刃插在地上,整齐划一。
随行的民夫纷纷上前,解下背上背负的大木箱子从中取出数块雪亮如镜面的甲具开始拼接。
片刻间,海寇大队已至两里开外,声音亦远近可闻,有人不由焦急起来拼装铠甲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终于,有两人两第一副甲胄拼好,托着它来到最前方替位于刁熊身后的上官连英穿戴。
上官连英张开双臂,往日屠豕杀狗的胳膊虽然经历饥荒但数月的好吃好喝又再度壮实起来,似乎又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身上的重量逐渐增加,明晃晃的胸甲与肩铠映照出一个黝黑的脸庞。
今年的变故与颠沛流离在脑海中一幕幕重现,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
所幸,他是幸运的。钟荣对他们家的提携与关照,上官连英感激难尽,想起那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青年在闲谈时无意吐露的心声:
“吾意在有生之年见到……天下太平!”
为报这活命与知遇之恩,都督的理想便是我的!
思绪间,下身的裙甲与护膝与腰带经过民夫忙碌的手逐渐穿戴整齐,全甲已毕!
“上官连英是个粗人带不了兵,愿为一先锋为都督破阵。”这是他在听完斛律老头所讲述的将领纲要时向钟荣所说之言。
曾记当时他低着头,因为只是个屠夫除了自己的名字他什么也写不出来。
“好!准你去陌刀队,暂任校尉之职。”
今天将是他第一次杀人,想来与屠豕宰牛也没什么不同。
民夫替他将头盔戴好,上官连英一把提起地上的斩马刀,环顾左右。
三百人,还有不少正在民夫的帮助下披甲,但他们都目视前方盯着即将到来的敌人。
海寇的嚷嚷咒骂之声越来越近,已近一里。
看了一眼全部穿甲完毕的属下,刁熊高声暴喝。
“练兵百日,正为此时!今日谁要是给老子装怂,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
“风!”
三百柄暂时替代陌刀的斩马长刃尽皆高举,声动霄汉!
“风、风、风!”
这是他们都督的名号,也是他们的新军号。
都尉军令:“陌刀军出战!”
刁熊回过头率先踏出一步,手中长刀怒指前方。
“进!”
负甲辅助的民夫,看着三百人踏步而去,他们的步伐竟出奇的一致。
还妄想过来打退官兵的海盗们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手持斩马长刃的甲士正成排而进,人众虽寡不过三百,但他们身上明晃晃的钢甲却在正午阳光下熠熠生辉,让人眼花缭乱。
眼前的这些人虽然只有四排,但却高大无比,就仿佛一堵钢铁打造的城墙正自己挤压过来。当先的海盗头目手持一柄棒槌,直接愣在原地。
身后的独眼之人或许就是从燕国逃到海上的军官,仅剩的眼睛里流露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他看了一眼暴露在陌刀军身后的左翼郡兵,对持棒槌的魁梧海盗说道:“那些官兵色厉内荏,只要打败了眼前这数百人,我们必然可以将他们赶出长山岛。”
“兄弟们,上啊!”
魁梧海盗大锤一挥,然后又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鸟语再度叽里呱啦了两句。
说完话,他自己先冲了上去。
三百对三千之众,刁熊丝毫不惧,盔沿下的眼睛闪烁着久违的战意,从辽东之后他们还未遇到过像样的对手。
“进!”
一声拖长音调的喝令之后,陌刀军迈着大步齐刷刷跟进。
海盗头目挥锤狠狠砸在一名陌刀手的脑袋上,打的那人倒地不起。
但在下一刻,当他想要回收兵刃时才发现执锤的手臂已经不翼而飞。
数百柄斩马刀上下翻飞,刀光如炼。
顾不得膀子上如撕裂的痛苦,头目转身欲走,然而又一次剧痛袭来,他的下半身永远留在了原地。
倒地时,他看到自己白花花的肠子流的满地都是,还有旁边幸存的燕国军将,他只剩独眼的脑袋早已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