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昱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快步走上前,只见几米远处立着一座石峰,峰壁笔直陡峭,高耸入云,望不到顶。
层层白雪覆盖间,一抹明亮的黛紫色,在寒风中恣意盛放,格外扎眼,正是众人要找的“雪渊花”。
谢承昱正欲施展轻功,腾上崖壁去采摘时,只见几个人影,自另一条小路走了过来。
“原来是你们?”来人朗声喝道,却因着风雪太大,看不清容貌。待那人走近了后,才能瞧清楚,原来正是新晋天衍山庄庄主许亦枫。
今日他着一件深蓝色云纹对襟袄背,手握燕支剑,神色急切,眉宇间透着些许疲累和忧思。
“雪渊花!”身后的许亦桐也看到了悬崖上的神花,她脱口道:“枫儿,快取下来,拿回去给颖儿入药!”
许亦枫闻言,扬首朝半空中望去,只见初绽的神花,在凛冽的寒风中傲然矗立。他再不犹豫,径直足下点地,伸手朝崖壁探去。
谢承昱哪肯让他轻易得手,脚下使出乘云纵,一个陀螺飞身,已经抢先他半个身位,摘到了雪渊花。
“你……你给我站住!”许亦枫来不及细想,轻点足下,一个旋身直追谢承昱,竟在半空中径直与他交上了手。
他一掌打向谢承昱面门,后者迎掌相击,“砰”地一声,强劲的内力,带起虚空中的雪花四溅,狂风仆仆。
许亦枫毫不示弱,“哐”地一声,拔出燕支剑,直指谢承昱右手,势必要夺回雪渊花。手腕间一劈一砍,带一拨一挑,逼得谢承昱只好连连侧身避过。
谢承昱因一手执花,相当于让了许亦枫一臂。但见他未有丝毫慌乱,脚踏乘云纵,轻松闪避。
一个是武林第一,一个是天下第一庄庄主,青年才俊,端是英雄。这是二人自相识以来,名正言顺地第一次过招。
两人虽明面上毫无瓜葛,但因着俞非晚和多年前的恩怨,早已是站在了对立的两面。
许亦枫使出的燕支剑法,招招凌厉,步步刁钻,少了年少时的轻狂,多了一份沉淀后的锐气。
然则碰上的,是比他更为沉稳和敏锐的谢承昱。只见他单手使出一记“游龙戏凤”,气流四旋,飞沙走石,内力化作了一匹震怒的踏绛真龙,直捣许亦枫面门。
许亦枫别过燕支剑,脚下攸沉,使出弓步将全身真气聚于剑身,才堪堪迎上了这一击。
“轰”地一声巨响,掌风拂过,许亦枫还是被驭影掌的余波殃及,给掀翻在了地上。
好在他未受重伤,只见他以剑撑地,朝谢承昱怒道:“谢承昱!难道你就非要和我抢吗?非晚是,如今连一朵花也是……这究竟是为什么?”
身为一庄之主,竟丝毫不顾及江湖礼节,指名道姓地称呼对方,看样子许亦枫是真的着急了。
“和你抢又如何?”谢承昱睥睨着许亦枫,并不打算多解释取花的用意。
“谢承昱,还请你快些将‘雪渊花’还与我,在下救人急用,耽误不得!”许亦枫只好放低了声音,哀求道。
“呵呵……笑话!这花明明是我们先找到的,怎么就成了要‘还与’你了?”
打了半晌,武半夏实在是看不过眼了,自星陨身后探出头来,没好气地道:“莫不是你许亦枫,做了这天下第一庄的庄主,连‘先来后到’的道理,也顾不得了?”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许亦桐闻言,立刻拔出了手中长剑,怒道:“俞非晚!我爹的仇我还没跟你好好算呢,今日,咱们一并做个了结!”
“哈哈哈……怎么?你这不讲道理的野蛮女人,也想打架呀?先过了我这关再说!”武半夏明明不会武功,但护起短来,毫不示弱。
“你!你说谁是‘野蛮女人’?”许亦桐被她激得怒不可遏,一横手中长剑,直指武半夏。
星月则微移足下,侧身挡在了武半夏身前。
“哼……谁应声,我便说的谁咯?”武半夏没好气地道。这雪渊山天寒地冻的,如果不是遇上这兄妹二人纠缠,他们早就完成任务下山去了。
“非晚,我不想和你吵架。你们……可以将‘雪渊花’还给我么?颖儿受了风寒,大夫说,此花可以解她危急,颖儿是个好姑娘,还请各位帮个忙……”许亦枫再次解释道。
作为一帮之主,如此放低了姿态来求一味药,可见许亦枫对新妻也是用了真心。
“许庄主!”俞非晚轻嘲一声,如今,她亦只能这么称呼他了。
她看了谢承昱一眼,确认他方才未伤毫发后,便自他身后走出来,朝许亦枫道:“正如半夏所说,雪渊花乃偏地无主之物,自然是谁先摘得便是谁的,何来‘还与’一说?众人皆知,此花是极难得的神药,你说你要拿去救人,又岂知我们不是要用它去救人性命呢?”
“非晚……我……”许亦枫被俞非晚说得哑口无言,一时不知做何解释。
“枫儿!你和他们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难道我们许家,还怕了他们不成?”许亦桐说罢,再次扬起了手中利剑。
“轰隆隆……”
眼看双方就要大打出手之际,一阵狂风裹挟着雪粒尘埃怒卷而来,如惊涛骇浪,搅天覆地,让众人一时不得不蒙住了眼睛。
“嘻嘻嘻,你们慢慢吵慢慢争哈……雪渊花就归我啦!嘻嘻嘻!”只闻一阵嬉笑声贯入耳中,一个闪神后,谢承昱手中的雪渊花,竟然不翼而飞!
当世竟有如此绝顶高手,能从谢承昱手中夺走物什,而让他毫无察觉!
谢承昱反应过来,再不敢耽搁,一个纵身,朝着茫茫无际的虚空中追去。
星陨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留下,保护两个姑娘。就这么一个失神的功夫,谢承昱和那夺花的神秘人,已经没了踪影。
“枫儿!”许亦枫还在望着俞非晚的背影失魂落魄,许亦桐朝这不争气的弟弟急吼道:“你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追!没了雪渊花,颖儿的病,就好不了了!”
“是令夫人感染了风寒?什么风寒这么严重?或许,我可以瞧上一瞧?”得知是真的有人生了病,武半夏也缓和了语气。
“你会这么好心?别假惺惺了!”许亦桐一拂衣袖,没好气地道。
“这位姑娘!”武半夏绕着许亦桐来回踱步,耐心地解释道:“我呢……是一位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职责。我不会因私人恩怨,而影响我的工作,请你……也理智、客观地对待你所关心的人,行吗?”
“姐……她是扶芳馆的武姑娘。”许亦枫将眷恋的目光,从俞非晚的背影上收回。非晚一直立在原地,望着谢承昱消失的方向,未曾看他一眼,这让他深感挫败。
他只好继续解释道:“能得武姑娘帮忙,自是最好……颖儿的病,或许有还希望……”
“枫儿!他们可是害死爹的凶手?你就这么相信他们?”许亦桐仍有些不甘心。
“姐!爹的死另有隐情,不能武断地怪非……俞姑娘!”许亦枫喝道。
“当日在凉愁崖,你我亲眼所见!是江瑶姬拉上了重伤的父亲坠崖,这还能有假?如果不是他们,带着赤发鬼和谢……,带着他们进到了崖内,爹又怎么会死?”许亦桐伤心地喝道。
“姐!你不要再说了……”许亦枫也放下了手中燕支剑,颓然地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江湖规矩,向来如此!”许奕桐仍执拗地道。
“姐!此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如今天衍山庄内部势力庞杂,他们都不服我这个新庄主,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咱们姐弟俩,只有一条心,坚守正道,重振天衍山庄的声威,才能不负父亲生前嘱托!”
“枫儿……”许亦桐还待与他分说几句,却突然间发觉,自己这弟弟,竟有了几分庄主的威严。
“姐……你信我!”许亦枫抬起头来,眼神望着俞非晚纤瘦的背影,郑重道:“我一定会查明父亲的死因,给你和天衍山庄上下……一个交代!”
“……”
“……至于颖儿的病……暂且死马当活马医吧!”许亦枫朝武姑娘拱手道:“那就劳烦武姑娘,随我走一趟天衍山庄!”
“嘿……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庄主,会不会说话呢?这么小瞧我的医术,当心我……”武半夏正嘀咕着,要好好回击一番许亦枫,便听星陨在一旁道:“我陪你一起去。”
武半夏这才点头如捣蒜,上前牵了星陨的手。
如果要她孤身一人前去,说不定会被那许亦桐,给活扒了一层皮不可!
“听见没?野蛮女人……许庄主这话,才是求人该有的态度!”武半夏被星陨牵着,还不忘回头数落许亦桐。
“……”
雪渊花已然找到,她和星陨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了。武半夏走过去,牵了俞非晚的手,安慰道:“非晚,那我们先走了。爷爷那边,你帮我知会一声,去一趟天衍山庄后,我就会回扶芳馆了。请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嗯!放心吧,半夏……你们一路注意安全!天衍山庄不比醉江楼和神农峰,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俞非晚朝星陨和武半夏点头致意。随即转身继续看向了谢承昱消失的方向,恍若眼前的一切,皆与她无关。
许亦枫凝视着那个纤细的背影,微张嘴角,想再同她多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只好落寞地转身,同几人一起,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