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初歇,万籁无声。
昨夜不知何时下了雨,让今早起了霜冻,寒霜满地铺,恰似蝉翼覆。朝阳如金洒,暖意心头语。
神农峰的后山崖,立有一座数丈高的石洞,洞内气温宜人,四季如春。
谢承昱正盘膝而坐,为昏迷中的叶慕晴祛毒。雪渊花于半空中盛开,在欢羽心经的催化下,散发着盈盈的朱紫色。
整个山洞原本幽黑如瀑,被他强劲的内力所震慑,照得亮如白昼。
昨晚初尝禁果的他,太过于放纵自己,以至于竟然耽误了今早起身的时辰。醒来时非晚还在他怀中熟睡着,不忍心再折腾她,于是他便径直来了后山,为早已商定好的计划作准备。
谢祁山同盛九仙一道守在洞外,不敢出声打扰。
雪渊花果真具有奇效,仅仅只是谢承昱的一番内力催动,便使得病入膏肓的叶慕晴,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前辈,为何晴儿还不醒过来?是不是因欢羽心经只有半部,无法达到预期的功效?”沉默许久后,谢祁山忍不住开口问道。
“哎……你以为我是大罗神仙啊?还是你儿子是?”盛九仙捋了捋颌下的胡须,语重心长地道:“欢羽心经只是起辅助作用。夫人昏迷多年,身体机能恢复亦需要时间,这才刚刚开始……”
“是……”谢祁山只好止住了话头。
盛九仙心知,一向稳重如山的谢祁山多是关心则乱,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慰藉。
又过了半个时辰,谢承昱自洞内走了出来,出声唤道:“父亲,盛前辈。”
“昱儿?你娘如何了?”谢祁山急切地问道。
“父亲,您放心。母亲一切安好,雪渊花不愧是天下奇珍,我想,只要持续地为她输入内力,循序渐进,定能让她康复。”
“好!那我就放心了!”谢祁山同盛九仙皆松了一口气。
谢承昱眼见自己的任务已然完成,便朝二人拱手示意,匆忙离开了现场。
“唉,昱儿,你不去看看你母亲么?”
“嗨,人家不是还有媳妇儿要操心么?这你都看不出来?”盛九仙打趣道。
“原来如此!臭小子,有了媳妇忘了爹娘!真是该打!”
两人高声论喝着,某人充耳不闻。
斜阳打下余晖,映亮了空气里细小的尘埃,雾霭升腾中,谢承昱匆匆离去,徒留他们一记落拓潇洒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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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承昱叩开房门进入了房间,折回身关门的时候便感觉到了异样。他将手中进补的汤药放在桌上,朝床头走去。
“咚咚”的脚步声让俞非晚心跳加快,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丝痕迹。
经过昨夜之事,她可没有把握,能够正常地直面这个与之发生亲密关系的人。
“醒了?”就在俞非晚打算一直装睡到谢承昱离开时,听到他就这么无情地戳穿了她。
俞非晚只好假装刚睡醒,打了个哈欠,企图悄然地背过身去不再看他,哪知整个身体忽然一轻,竟然被谢承昱连人带被整个儿横抱起来,躺在了他的怀里。
“啊!”俞非晚发出一声惊呼,听在谢承昱耳中,与昨夜的声音何其相似,他不禁收拢了双臂,靠坐在床头,让她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俞非晚此时恨不得往地底下钻,奈何身体又被他牢牢箍住,动弹不得,再加上下身传来的疼痛,一时间她别无它法,于是只好将眼神落在地面的青石砖上,默默数蚂蚁……
“还疼吗?”昨天晚上做了那么多次,她一定是累极了,才会睡到日上三竿了才醒。谢承昱真心实意地关心着她的情况,俞非晚却以为他是在调情。
于是她也顾不上女儿家的面子了,她抬眸望着他,愤愤地埋怨道:“你还好意思问,昨天如果不是你……唔……”话音未落,又被谢承昱以一个深吻封缄。
眼看又要一发不可收拾,谢承昱还是理智地及时收住了攻势。他一手搂过她的纤腰,一手扫出一记掌风,将桌上的药碗平稳地端在了手里。
“来,先把药喝了。”他将药碗抵在俞非晚的唇边,盯着她微微扇动的长睫,温柔地哄道。
俞非晚的神智还停留在前一刻的吻,手上动作却听话地开始乖乖喝药。她还不习惯他这么亲密的对待,便抬手想要端过药碗自己喝,奈何谢承昱的力气非常人可比,他认定的事,亦非其他人能够左右。于是,她只好就着他的手,将汤药一饮而尽。
她的樱唇鲜红似血,因刚饮过温热的药汤,而更显丰润亮泽,明明昨晚已经尝过无数遍,谢承昱见了,还是有些着迷。
幸好昨晚射在了外面,否则以他的功力,定会出些意外。他突然间觉着,如果有了意外,好像也不赖……
谢承昱收回肆无忌惮的目光,揽住她的双肩,安抚道:“昨夜,你辛苦了,好好休息,我们来日方长。”
……见鬼的来日方长!
俞非晚心里将他数落了千万遍,却只能屈服在他霸道的温柔里,谁叫自己打不过他呢?不行,她须得好好练武,在他面前翻身做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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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峰顶上的四人,一边全心全意为叶慕晴疗伤,一边为那另外半部下落不明的欢羽心经而忧心时,神农峰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按理说,神农峰远离尘嚣,平日里都是盛九仙亲自下山济世,从未有外人踏足不说,上山之路更是险峻非常,难觅入口。
而这神秘的来客,不仅找对了地方,还独自上了山,在天黑之前,毫发无损地抵达了峰顶,这不禁让帮主盛九仙,开始重新思考神农帮驻地的隐秘性和安全性。
“医仙!慕寒此次前来,多有冒昧,还请见谅!”
只见来人背手而立,朗声招呼道,既含江湖之人的爽朗,又不失见面的礼数。
“原来是小叶呀!”盛九仙见到久违的旧友,不禁有些欣喜,他捻着腮边的胡须笑道:“你这消息,可真够灵通的,令姐有了好转,便立马跟过来了!”
“是你?”谢承昱与盛九仙立于大堂之上,只见来人着一身月白素面细葛布直襟,姿态凛凛,仪表堂堂。五官生得俊秀端正,眉眼略含风霜,却不掩神采奕奕,正是那日月神节遇上的“阴阳先生”!
“哈哈……哟,大外甥也在呢!”叶慕寒见谢承昱一眼便认出了他,不禁更加开心,笑得脸上起了褶皱,比那山上盛开的报春花还要娇艳。
只听他兀自说道:“医仙,阿姐在您这儿躺了多年了,如今终于要得见天日了,做弟弟的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特意过来瞧瞧!”说罢,他自怀中掏出那半本《欢羽心经》,扬手一挥,便扔进了谢承昱怀里。
“大外甥,赶紧好好修炼,练好了将阿姐给救回来!”
俞非晚端着茶饮,自内堂走出来时,便看到了这样一幅和谐又诡异的画面:
须臾间,谢承昱得齐了名动天下的欢羽心经,将两本秘籍,缓缓重叠在自己手中;叶慕寒双手抱胸,摇晃着手中的白羽扇,一副逍遥自在又漫不经心的模样;医仙则眼含笑意,望着那集齐的欢羽心经,将怀念故友的眼神,落向了夕阳沉下的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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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请用茶。”俞非晚拘谨地将刚沏好的热茶,轻放在叶慕寒身前的案几上。
一想到那位打过交道的阴阳先生,是谢承昱的亲舅舅时,俞非晚便对他好奇万分,再加上如今自己与谢承昱的亲密关系,便更有些“丑媳妇见家长”的忐忑心态。
话说她为何要觉得自己是“丑媳妇”啊?
“怎么还叫我‘先生’呢?你不得随承昱一起,叫我一声‘舅舅’么?”叶慕寒一手端过茶托,一手捻着茶盖刮杯,顺口吐槽道:“话说承昱那浑小子,还没正儿八经地喊过我一声呢!真是不成体统!”
谢承昱刚去了后院唤谢祁山,俞非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仿佛承认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盛九仙怕她尴尬,便朝她说道:“俞姑娘,你去瞧瞧,你叶伯母如何了?”
“是!”俞非晚朝叶慕寒行了个礼,应声退了下去。
“她姓俞?”叶慕寒望着俞非晚离去的背影问道。
“是啊,她是俞敬唯一的血脉,也算是侠义之后了!”想到曾经名震武林的凌风刀,盛九仙无不感慨地说道。
“与承昱倒是相配。如此……甚好!”不像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从此一生断情绝爱,了无牵挂。
“是啊……如果长叶能看到孙儿觅得相知相爱之人,想必亦会感到慰藉……”盛九仙长叹道。
“‘一寸相思千万绪,百盏浊酒半生愁’呀!”叶慕寒吟道:“九仙,我可突然想喝酒了!”
“哈哈哈……好说,老夫亦好久没有人陪着痛饮一番了!”
“好!正好借此机会,咱们俩不醉不归!”
此时谢祁山同谢承昱走了进来,俞非晚被谢承昱牵着,也跟在了后面。
“好小子!前两天,我刚同承昱提起你,今日便见着了,果然还是慕晴的面子大!”谢祁山见到叶慕寒,俨然心情很好。不仅爱妻苏醒有望,昔日的亲人都重归身边,人一生所思所盼的幸福不过如此。
他敞开胸怀,想要拥抱许久未见的内弟。
“哥!别来无恙!”见到谢祁山,叶慕寒再也坐不住了,起身与他相拥在一起。
谢祁山重重拍了拍叶慕寒的肩背,以示安慰。
“还是承昱这小子有办法!”当年的广陵道之变,谢家三口下落不明,叶慕寒亦是费了多番周折,才打听到阿姐的下落,可是姐夫和承昱却不知所踪,多年来未有一点消息。
思及此,叶慕寒朝谢承昱吐槽道:“臭小子,那日在安京城,我便认出了你!你倒好,对我一无所知,真是没心没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