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义看了高明一眼,这才对邢縡说道:
“淮南大少爷……
这个称呼,你们这些外人,根本不知道其中的份量!
还有人,误以为我家高明少爷是个少爷羔子?
哈哈……你知道听到这种说法的淮南人都是什么反应吗?反正我谢小义如果听到有人这么说,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人就是个傻子,不用理他就好,万一傻病也传染呢,小心点好啊……”
说到这里,小义再看了高明一眼,满是感慨地继续说道:
“都知道,所谓淮南大少爷,是从我家三爷那里论出来的。
一方面,是高明少爷是我家三爷的开山大弟子,我谢家上下一直拿他当做谢家第四代看待,单单论年龄来说,高明少爷又比谢家大爷家的谢文少爷年长,在谢家第四代子弟之中,算是最大的一个,所以,以大少爷之名相称。
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高明少爷为每一个谢家子弟树立了一个标准!
十三岁从军,十六岁退出,短短三年,在隐瞒身份的情况下,从一名大头兵,成为一名旅率,麾下统领过百!
在如今我淮南扬州舰队的编制之中,这样的旅率,可以充当一名小型舰艇陆战队长。
也就是说,如果高明少爷没有离开淮南军的话,他已然可以独挡一面,再给他五年时间,不,也许仅仅三年时间,高明少爷就可以成为一名大型舰艇的陆战队长,或者成为一名淮南陆军的偏将,只要在日后再立新功,就可以正式迈入我淮南军战斗序列的高级军官的行列。
这一切,都是高明少爷自己拼搏出来的!”
小义说完之后,再次转头向高明笑了一下,随即看向邢縡,右手依旧紧扣腰间刀柄,须臾不得离。
“在高明少爷退出淮南军,正式跟随我家三爷学习律法的时候,我家三爷有感于高明少爷的经历,在请示了我谢家老祖宗之后,正式为谢家子弟立下了一条规矩。
所有谢家子弟,年满十六,必须从军三年!
这条规矩,虽然没有规定谢家子弟在这三年之中,要达到什么样的高度,但是有高明少爷的珠玉在前,以我们谢家人的脾性,要是混不到一个旅率的职位上,恐怕日后都没有脸面自称是谢家子弟……
这便是我家高明少爷,作为淮南大少爷,给所有谢家子弟做出来的榜样!
我家三爷,包括我家老祖宗,都乐见其成!
而且我家老祖宗亲口发话,日后高明少爷一旦身故,入族谱,进祠堂,相对其他谢家血脉,仅仅不论排行而已!
至于我们这些人,在得知了高明少爷的经历之后,打心里心甘情愿地称呼他一声大少爷,就是因为我们自己都知道,从一个普通的大头兵,成长为一名旅率,在我淮南水陆两军之中,到底是多么难得,同时又要付出如何的辛苦!”
小义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变淡,变冷,扶在刀柄上的手,虽然不见大动作,指节却慢慢变白,仅仅盯着邢縡,说道:
“这样的淮南大少爷,也是你们长安城里面一群混子可以随便褒贬的!?
且不说他乃是我家三爷的开山大弟子,就说他就是我淮南军中一个小小旅率,难道你们就不知道,我淮南军人,向来硬气!
我们从来不问敌人到底有多少,我们只问,敌人在哪里!
现如今,别说你邢家赌场区区二三十人,就是二三百,二三千人,我淮南军人,也是不惧!”
说道这里,传言之中淮南谍报司的老大,江湖人称“笑面神”的谢小义,已然板起了面孔,笑容已然全然消失,不屑地看着眼前的邢縡,说话之前,先是一声冷哼。
“哼!
尊重你,叫你一声邢爷,不过是同在江湖,大家相互之间给面子而已……
你不会真以为,你一个邢家商行的东主,在长安城地下世界里面能够作威作福的混子头子,就能给我们淮南军人当爷了吧?
邢縡,明话告诉你,别以为你靠上了王銲,能把话递到王鉷的面前,就能和我淮南人放对!
不错,我承认,你在长安城消息灵通,这也是我为什么来到这里的原因。
但是,提醒一句,动手,你们真不行!”
说到这里,小义竟然上前一步,和邢縡面对面地顶在了一起,冷冷地说道:
“现在,告诉我,这件事,你想怎么办!?”
邢縡的脸上,那叫一个精彩!
他乃是天宝二载来到的长安城,这么多年经营邢家商行的同时,也在经营着邢家赌场,也正好借着邢家赌场这种鱼龙混杂的态势,多方打探消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通过贩卖各种消息,逐渐在长安城地下世界里面崭露头角,尤其因为自己棋艺高超,入了王銲的法眼,和他结成好友,随着王鉷作为天子宠臣的权势越来越大,他在长安城地下世界的身份也水涨船高。
久而久之,混出来一个“邢爷”的尊号。
说实话,邢縡都不记得,到底有多长时间,没有人跟他这么说话了。
尤其是认识了王銲之后,更是没有!
时间太长了,久得都让邢縡忘了他到长安城到底是干什么来了,久得他以为自己可以在长安城呼风唤雨。
结果,今天,就在自己的“地盘”邢家赌场,自己的左膀右臂,邢四,就在一楼,被高明一刀砍断了一只手,如今昏迷在赌桌之上生死未卜,而自己,在亲自出面的情况下,竟然被小义直接逼到了眼前,问他,你想怎么办!?
邢縡想把他们都弄死!
自己动手不成,也要找王銲动手!
但是,他不敢!
他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况且,就以眼前的局势,他也弄不死小义和高明。
现场就不用多说了,就指着邢家赌场的那些混子,甭说小义淮南笑面神带来的人马,就是一楼高明三个人,就不是那些混子能够拿下的。
至于邢縡自己,他长于谋划,却短于拼杀,就算他今天真的要拼命,也不会有别的结果,只能今天死在自家的赌场里面。
既然现场不成,他就开始琢磨找王銲来给他报仇。
然后紧紧一过脑子,邢縡就悲哀地发现,没戏。
为啥?
因为邢縡有靠山,人家高明和小义也有靠山呐!
邢縡的靠山,是王鉷,还不是直接的关系,还得通过王銲转一手才能靠上的靠山。
人家高明和小义呢,自然是汜水侯谢三郎。
且不说自己这边的关系还得绕一圈,人家不是开山大弟子就是谢家部曲,那关系比他,可直接多了。
只说这两座靠山之间的比较,王鉷也不成啊。
王鉷受天子宠信,就是因为他能够为天子敛财,但是人家谢三郎呢,每年万万贯!
王鉷跟杨国忠同为御史中丞,争夺御史大夫一职,人脑袋都快打出狗脑袋了,费了这么多年的劲儿,这才勉强成功,人家谢三郎呢,远在扬州,理所当然地占据了一个“御史中丞”的名额,并且还拥有一个“大唐办案第一人”的名头,别说别人了,就是王鉷自己都得庆幸,幸亏人家谢三郎常驻扬州,一十八年不得入朝,要不然的话,只要人家走进长安城一步,御史大夫这个御史台的老大职位,肯定要安排到人家的身上!
你玩了命要争的东西,在人家眼睛里面,就是个水到渠成的东西,而且还都不在意,有,也行,没有,无所谓。
这种拼命对淡然的态度对比一出来,还比个啥!?
而且让邢縡更加心生悲凉的是,王鉷肯定比不过谢三郎的地方,在于,谢三郎手上有兵权,淮南节度使,天下盐铁使,大唐海疆防御使,三个使职综合到一起,让谢三郎麾下的淮南军士,已然超过了三万!
王鉷想和谢直玩,怎么玩?
玩朝堂,天子李老三都怕谢三郎!
玩钱,每年万万贯,超过了全天下一半的收入。
玩职位,人家都不在意。
玩兵权……别玩了,准备后事吧!
自己的靠山都干不过谢三郎,这让邢縡怎么办?
他还硬气得起来吗!?
但是,邢縡就这么面对面地,被小义顶到了眼前,如果直接认怂……实在脸面上下不来啊……
好在,有人能给台阶的。
“哎呀,小义哥,您这是做什么啊?
快快让开,刚才不是挺好的嘛?
误会,都是误会!
邢爷,您也说一句,这不是误会嘛,大家都各自退上一步,别闹得不好看了……”
说话间,从赌场的二楼包厢之中,又出来一位。
一身道袍,仙风道骨,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出了门之后就是一连串的劝慰。
邢縡正缺这么一个台阶呢,一听这话,冷哼一声,后退一步,算是结束了和小义针锋相对的态势。
小义听了他那一声冷哼,神色一冷,不过看他迅速后退了那一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丝冷笑爬上面庞,慢慢变得淡然,重新演化成“笑面神”的标志性笑容,先是看了那道人一眼,笑着说了一句。
“让任道长见笑了。”
随后,再次将目光转向了邢縡。
“邢爷,刚刚多有得罪啊……
不过……
您还没说,今天这件事情应当如何处理呢?”
邢縡听了,脸上的怒色一闪,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小义的手,依旧按在刀柄之上,硬生生地把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都已经退让到了这种程度,小义竟然还不满意,话说的好听,意思可强硬,依旧问了“如何处理”,颇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架势。
这可跟江湖传闻不太一样啊……
淮南笑面神,固然有什么“神座威严”,却也是主要是对内,据说小义对淮南谍报司的管理,相当严苛,不过,只要对外的时候,小义往往是一团和气,至少在表面上如此,不管他私下里下令杀了多少人,但是人家在面对面说话的时候,那叫一个客气,断然没有一句话怼你一个跟头的时候。
但是,今天,人家也可没有放过邢縡的意思。
想到这里,邢縡不由得转眼看了看赌场一楼的高明。
能让淮南笑面神做出这种完全迥异的选择,必然是因为高明的原因,看来,淮南大少爷,果然是名不虚传。
别的不说了,邢縡甚至可以预见,只要自己依旧下令难为高明,小义现在就敢直接动刀子!
怎么办?
没事儿,有任道长。
任道长上前一步,插到了小义和邢縡的中间,生生替邢縡挡住了小义,这才满脸堆笑地说道:
“什么怎么处理不怎么处理的?
今天这事有啥可处理的啊?
出千,当场被抓,断他一只手,全大唐的赌场,不都是这规矩吗?
现在!?
现在赶紧给邢四治伤不就完了?
出千,罪不至死啊……”
说着,竟然直接向赌场的一楼嚷嚷道:
“都散了,都散了!
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出来两个人,架着邢四疗伤去,再不去,人就没了!
剩下的人,都散了散了……”
楼下的混子正等着这句话呢,闻言大为心动,只可惜这句话是任道长说的,不是邢縡说的,端人碗,受人管,他们虽然早就怕了高明三人组,却在表面上还得做个样子啊,现在听了任道长的话,纷纷把目光投向邢縡,眼神之中,那叫一个期盼!
邢縡见状,差点气疯了!
不过也知道这是任道长给他打圆场呢,按捺下心头中的怒火,冷哼一声,直接回身进了包厢。
楼下的混子们一看,老大都跑了,咱也别跟这儿做样子了,撤!
任道长一见楼下的混子们星散,这才暗中长出一口气,转过头,满脸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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