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了。
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是一边走,一边有意无意地看着程晚。
直到现在,他们还是有些想不通。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种局面了呢
都是当臣子的,这位怎么就能把皇帝哄得一心向着她、护着她呢
就这本事,他们是真想学一学。
不少官员甚至忍不住开始琢磨,他们回去后要不要也写一封向皇帝表忠心、卖可怜的随笔,然后把随笔“随意”放在某个地方,等着“被迫”暴露出来
“彭大人,您还可好,要不要本侯扶您一把”程晚走到头发灰白的彭御史身边,面露关切。
彭御史此时的状态可称不上好,脸色灰败,满身颓唐。
彭御史抬眼,有些恍惚地看着程晚。
就在刚刚,他被皇上狠狠训斥了一顿,皇上说他利用权柄污蔑忠臣,别有用心,不堪为御史,几乎就要剥夺他的御史之职。
当时皇上正发怒,没人敢替他求情。
除了眼前这位昭平侯......
不管这位昭平侯是出于什么目的为他求情,但皇上最后确实是看在这位昭平侯的面子上,只罚了他静思己过半个月。
“彭大人”程晚伸手在彭御史的眼前挥了挥。
彭御史回神,朝程晚露出勉强一笑:“不敢劳烦昭平侯,下官一切都好,刚刚大殿之上,多谢昭平侯为下官求情。”
彭御史明白,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这位昭平侯,但面上他必须对这位昭平侯恭敬感恩,否则传到皇上的耳中,皇上对他的印象会更差。
“彭大人言重了,我们之间只是有点小误会,同朝为官,能帮对方的时候自然要帮上一把,您说是不是”
“是,那是自然的。”
彭御史与程晚相视一笑,仿佛俩人之间什么不愉快都不曾发生过。
“主人,你们这是一笑泯恩仇了吗”
程晚看着彭御史已经有些驼背的背影,挑眉轻笑:“哪有什么泯恩仇不过是大家都讲体面而已。另外,为官者,很多时候不能有太强的个人情绪,看旁人,无非是有用的人或无用的人。”
只要有用,上一瞬刀锋相见,不影响下一瞬相谈甚欢。
“侯爷。”
严牧、应长林、茅元义等几个官员走了过来。
程晚眉眼一弯:“几位大人安好。”
“侯爷,您今日真是......”应长林给程晚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应长林稍微凑近程晚,小声道:“侯爷,您当初是怎么想到把那封随笔夹在记录书册中的难不成您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今日!”
严牧几人也齐齐支起了耳朵。
他们心里明白今日之事都是巧合,但又忍不住想知道程晚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能掐会算的手段。
“应大人可真看得起我。”程晚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一脸无奈:“我要是能预料到今日,我被传上宣政殿时也就不会这么懵了,况且......”
程晚清咳了一声,有些羞赧:“我那随笔原就是只写给自己看的,里面的遣词造句实在......肉麻得厉害。”
严牧几人回忆了一下程晚在大殿中所念的随笔,然后都有些不自在的抖了抖身子。
那些话,别说让他们当众读出来,就是让他们私下写出来,怕也是办不到的。
昭平侯能得到皇上独一份的偏宠,倒也......情有可原。
程晚看到严牧几人的反应后眼神闪了闪,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那封随笔其实是她那天背书背累了,歇脑子时写来练字的。
只是她谨慎惯了,为防自己无意识地写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即便练字也本能地在向皇帝表忠心。
写完后,那张纸被她随手一折放在了抽屉里,若不是今日金金提醒她一本记录书册中夹了一张本不该出现的纸,她几乎已经把这张练字时随手写的“胡话”给忘了。
想到那张被她迅速销毁的纸,程晚的眸底翻涌出戾气。
“皇上甚好哄骗,今有我以女子之身当官封侯,他日,便有更多的女子当权当政,这天下,终究会是女子的天下!”
她的口吻,她的笔迹。
那些人不止是想置她于死地,是想让整个程家都死无葬身之地,想让天下女子被重新禁锢在闺阁里。
从看到那张纸开始,程晚就知道很快就会有“仗”要打。
她从公公来传她去宣政殿开始演戏,演懵逼,演不安,演扭捏,演感动......
“金金,不说我这官当的怎么样,演技倒是快练至大成了。”
“主人,不管怎么样,他们的算盘落空了。”
“不管怎么样,这一关算是顺利过去了,侯爷,皇上已允了你可在家备考,你接下来做何打算”严牧笑眯眯地看着程晚,在心中将程晚的价值等级又往上升了升。
程晚面色认真:“皇上允我科考,又免我后顾之忧,那我自然要加倍努力,争取在科考路上走得尽可能长远一些,我决定即日起回家专心备考。”
县试是在明年二月份,如今已经十月下旬了,程晚之前是做好了为科考脱掉一层皮的准备,而现在她做好了为科考脱掉两层皮的准备。
皇帝的偏宠,是喜事,但也是压力。
别看皇帝嘴上说得挺好听,但若她败在科考第一关,皇帝必会对她心生恶感。
因为她不争气,让向着她的皇帝失了颜面......
“如此也好,那我等就先祝侯爷考试顺利了。”
程晚向严牧拱了拱手:“大人,下官职权内的那些公务,得劳您安排。”
“好说,校令本就没多少活要干,你只管专心备考,其它的本官会安排妥当的。”
严牧一脸笑呵呵的模样,脑子里已经在想提拔哪个九品官兼八品校令,这中间的利益会最大化。
程晚是想直接回家的,但她必须得先回上值的地方一趟。
有些东西需要整理,还有些东西需要带回家。
“主人,有个人见你回来,脸上惊骇了一瞬。”
“不必关注他,我什么都不做,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吓死。”
程晚无视掉同僚的各种目光,快速收拾好东西,干脆利落地将那些人的目光抛在了身后。
她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