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不谢面露感激,不再多言。
众人到了接引府邸,花不谢拿了那密信,收拾行囊便准备出发。
林惟进见花不谢要走,连忙跑来拉着衣角道:“花叔叔,你要丢下惟进吗?”眼见花不谢身上的包袱,年幼的惟进泪水夺眶而出。
花不谢抱起林惟进,温声道:“惟进,还记得先生教过你的话吗?花叔叔今天就要衔环结草,以恩报德。花叔叔的恩人也有一个和你一样的好学生,但是他现在生死未卜,可能会被坏人杀掉,你觉得花叔叔是不是要救救他?”
林惟进闻言点点头,虽然脸上哭的涕泪横流,但还是吸着鼻涕道:“花叔叔,惟进在这里等你回来,你可别被坏人杀了。”
花不谢笑着拍了拍林惟进肩膀:“惟进,乖乖在这南洛好好学,这里不会再有那些北府人了,花叔叔等你长大学成,成为真正的男子汉。”
“惟进别哭啦,花叔叔走了,不是还有梁叔叔呢吗?成天哭哭啼啼的可成不了男子汉。”梁卓一把抱起林惟进,替他擦了擦眼泪。
众人不禁被这孩子童真热泪逗笑。
花不谢再次谢过许白夫妇,头也不回,即刻便出发,直奔北府而去。
“逢忱,你要是不舒服,可要早些说,如今宇文先生他们都不在你身边,你要是病发,可就不好办了。”祝乔歌坐在马车上,手里拿着刚从街上买的橘子,边剥边道。
“乔歌,这橘子真甜。”左逢忱吃了一瓣,笑道。
“甜吗?我倒觉得一般,还是宫里的贡橘更甜一些。”
“小时候在岛上,从来没见过橘子,第一次吃还是薛管家带我出岛。。。”想起童年往事,左逢忱不禁神伤起来。
“你怎的又想起往事了?”祝乔歌面露忧色又道:“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自从死界出来以后,你便闷闷不乐,但人不能总活在往事悲伤中,总要往前看的。”
左逢忱被祝乔歌拉着手,思绪重又回到眼前人:“你说得对,不想了,咱们下车走走?”
二人披上披风,叫停了马车,融入街头人海之中。
每年中秋,这南洛圣城都是中洲数一数二热闹的地方,西别的牛羊,碧玉,甚至猎鹰乳酪这般货物,随处可见,便是北府皮草刀剑亦然,各种货物琳琅满目,商贩叫卖此起彼伏。
“乔歌,你看这只铃铛,可真好看。”左逢忱站在一饰品贩子摊前招呼道。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便将腰上系的铃铛送给了我,可惜那日逃出死界之时,北府军箭雨之下,我不知那铃铛丢到哪里去了。。”左逢忱遗憾地叹了口气道。
祝乔歌面色微红道:“想不到你还记得那铃铛吗?”
“当然记得,那马背上的人影,那清脆的铃声,怎能不记得。。。”左逢忱边说,似也觉得有些难为情。
“乔歌,我想买下这对铃铛,你一只,我一只,这次好好留着,好吗?”
“好呀。”
“可我没有钱。。”左逢忱尴尬道。
“傻子,哪有自己没钱还要送人礼物的道理?”
祝乔歌嘻嘻笑道,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塞到逢忱手里:“喏,你去买,便算你送的。”
“哦,好。”
那商铺老板是个年长婆婆,看着眼前这对小情侣,一边解下那铃铛,一边笑道:“两位娃娃,这铃铛,婆婆便送与你俩吧,这银子婆婆不要啦。”
“婆婆,这怎么行?哪有不花钱便拿东西的道理。”左逢忱一脸正色道。
“你们俩两个娃,让我想起了我那老头子,当年也和你这小子一样,口袋里一个铜板也没有,还要送我礼物,还是婆婆我自己掏的腰包。”
念及旧事,仿佛那故人还在眼前,那老婆婆一脸回忆带来的幸福,暖暖地看着眼前二人。
“婆婆,想您老伴那就赶紧收摊回去烧两个小菜岂不是更好?”祝乔歌边笑,边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摊位上又道:“婆婆,这铃铛我们白拿,这锭银子便算我俩孝敬婆婆的酒钱。”
“好姑娘,我那老伴过世多年啦,听婆婆的话,这铃铛便赠与你俩。婆婆看你们两个甜甜的样子,便很开心啦,谢谢你们。”
二人只得谢过,一人一只,将那铃铛收入怀中。
“逢忱,等你我老了,咱们也开个买卖,看着街上年轻的恋人们嬉笑打闹,一定很快乐。”
“咱们还不到二十,怎得想起老了的事了?”
左逢忱苦笑道:“何况我这身子,恐怕未必到得了那时候了。。”
祝乔歌闻言神色一黯:“逢忱,你的伤没事的,宇文先生还有狄叔叔和我说,只要多调养些时日定然没问题的。”
“不提那些了,咱们再看看前面有什么好玩的?”
“好!”
二人跟着人流前行,只见前面人头攒动,锣鼓喧天,似是有什么表演正在进行,待得近前一看,果然是街头卖艺的班子。
只见一黑衣老者扮相之人,板着声音道:“我乃天下第一大魔头,这身功夫便是十重天!”说罢挽起衣袖,几个翻身腾转,一旁戏班帮手敲锣打鼓。
一白衣少年扮相之人翻着筋斗上台,大声道:“好个天下第一大魔头,十重天果然恐怖如斯!但你今天遇到我凤舞天,便算你气数已尽!”
戏台之上拼杀打斗,喊杀滔天,戏台之下喝彩连连,热闹非凡。
二人被挤在人群之中,也被这热烈气愤感染,跟着人群一同喝彩。
祝乔歌边跳边喊,看得兴高采烈,左逢忱立于一旁,呆呆地看着眼前人,心中五味杂陈,想了又想,似乎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趁着人群拥挤,将一封信塞到祝乔歌腰间,趁着一阵高潮喝彩之际,转身没入人群之中。
待得戏台落幕,人群逐渐散去,祝乔歌看得意犹未尽,正要拉起逢忱继续逛逛,却哪里还见得人影。
“逢忱?逢忱??”四下张望,只有兴高采烈的人群,那熟悉的身影却早已不见。
祝乔歌心中大感不妙,急了起来:“左逢忱!!!!”竭力怒吼,却并无回应,只有路人疑惑的眼神。
方才还热闹温暖的商街,此刻却如同迷离地狱一般,祝乔歌如坠冰窟,对所发生之事似乎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不管怎么大声呼唤,再也没人应和。
祝乔歌热泪涌出,抓着往来百姓一一询问,但这商街热闹非凡,人们忙着采买叫好,哪会注意别人。一连问了十余人,一点踪迹也寻不到,祝乔歌情绪崩溃,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往来百姓见这女子竟坐在街上痛哭,一时间议论纷纷。
“姑娘,到底发生什么了?怎得在这哭得如此伤心?”街边一老者忍不住问道。
“我相公不见了。。。刚才还好好地与我一同看戏,怎得转眼就不见人了?”祝乔歌边哭边道。
“光天化日,应当不会遭了什么祸事,兴许是走丢了?或者。。。。你们是不是吵架啦?”
“方才我俩还一起买了铃铛,正要看完戏去吃鸡汤面,逢忱从来不会不告而别,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祝乔歌越想越急,擦了擦眼泪,起身重新振作起来,便要继续寻人,却觉腰间多了一物,定睛一看,竟是一封信。见那信封纸上熟悉的字迹,一股不祥预感迎头而上,颤抖着双手拆信一看,登时两眼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乔歌:
请原谅我不辞而别,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那日大阵过后,虽然神识未明,但师傅日夜为我度入真元续命,我却时刻能感受到。我自小没见过爹娘,义父,义兄,翠岛上下二百七十四人,皆为我而死。师傅一生都为情所困,更待我如己出,屡次三番救我性命。如今我病入膏肓,实不愿再见亲人为我劳神伤身。
如今一别,我心如刀绞,本想与你纵马天下,待得大仇报过,回到死界过那田园日子。但天不遂人愿,那场景恐怕只能梦中得见。
长痛不如短痛,我的人生已到尽头,你的却还很长,好好保重,你是南洛圣女,今后还有南洛的担子要挑。
不要来寻我,忘了我吧。时间将会抚平伤痛。
如若有轮回来世,我定会寻你,定会与你白头偕老。
负心汉,逢忱。”
“混蛋,混蛋!”
祝乔歌读完信,边哭边骂,将那信纸大卸八块,撕碎扔到了地上,但转念一想,实不忍那爱人绝笔就这么扔掉,又俯身一片一片捡起收入囊中。此时祝乔歌心中只想寻回爱人,再也顾不上哭泣,直奔距离最近的城门狂奔而去。
眼见那一袭红衣绝尘而去,不远处的巷子里,一双眼睛正泪光闪烁。
‘乔歌,你要恨我,便恨我吧。。’左逢忱擦了擦眼泪,重又带上兜帽,往相反方向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