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后国,矢部滨之馆,城守阁。
阿苏惟将在这里见到了等候许久的甲斐宗运,后者已经准备好如何解决阿苏惟将自外所带来的疑惑了。
“宫司一路辛苦,还请慢饮此茶。”
甲斐宗运端坐于室内,指尖将盛着泡制好茶水的茶碗推向刚刚进屋的阿苏惟将,其动作沉稳,不疾不徐,没有一丝慌乱。他的眼神坚定而明亮,透露出一种自信和沉着,仿佛在告诉阿苏惟将,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来迎接他的到来。
阿苏惟将微微欠身,双手接过茶碗,轻抿一口,淡淡的茶香在口中弥漫开来。他的目光落在甲斐宗运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宫司之前跟随林生去了菊池郡,这两日又先后去了饱田郡和上益城郡。一路劳累,但我料想定然是收获颇丰。如果愿意的话,臣下愿意做您的倾听者。”甲斐宗运面对着阿苏惟将有些疑惑的眼神缓缓开口说道。
阿苏惟将心里翻江倒海,甲斐宗运的话中有他完全没有料想到的成分。自己去菊池郡的事情,分明已经限制在了很少人知道的范围,甲斐宗运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林巨正?不,他和家中这些武士向来不太对付。心里也是把甲斐宗运和赤星统家当作朝鲜那些两班贵族来看的,更何况是他主动带自己出去的。
小野镇幸?这些日子里倒是和甲斐亲英和赤星亲家颇为亲近,不过他也不是那种会泄露我行踪的人,更何况他应该与本家这些旧势力没有太大瓜葛才对。
丸目春?!阿苏惟将的脑中一瞬间百转千回,他实在是对自己全方位透明的生活感到不安,但心里又实在明白目前真的是无能为力。
阿苏惟将努力镇定精神,露出一丝微笑,对着甲斐宗运微微躬身后开口说道:“甲斐师傅料想的不错,通过这几次出行,可以说我才是真正了解到家中的真实情况。虽然说不上是危若累卵,但一句危机四伏也并不过分。”
阿苏惟将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微微颤抖的嘴唇透露出其内心极度的不安。他深知阿苏家正潜伏着巨大的危机,而他作为家督,必须要肩负起拯救家族的使命。
甲斐宗运默默地看着阿苏惟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他知道,阿苏惟将所说的并非虚言,其实他也曾多次提醒过先宫司阿苏惟丰,但每次都被以各种理由推脱。如今阿苏惟将率先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可惜时机并不合适。
“宫司殿,我知道你自小便是一个聪惠的孩子。但如今必须要明白,现在已经不是单单依靠一个人便能够解决所有问题的时候了。你需要寻求帮助,需要借助大家的力量,才能够化解家中潜伏的危机。”甲斐宗运说道。
阿苏惟将点了点头,他知道甲斐宗运说的没错。但心中仍有一丝不甘,他不愿意将自己家族的命运交给别人,他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化解这场危机,掌握主动权才是他心中所想。
“甲斐师傅,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还是想要尝试依靠我们自己去解决这些问题。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去思考一下,该如何举措。”阿苏惟将说道。
甲斐宗运看着阿苏惟将,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阿苏惟将自小便也是一个固执的孩子,但他也知道阿苏惟将是一个有能力的孩子。或许,他真的能够靠自己解决这些问题。
“时间其实还有,宫司殿。请尽管按照所想的去做吧!阿苏家永远会支持家督的决定,臣等会一直站在身边辅佐您的。”甲斐宗运郑重躬身说道。
阿苏惟将感激地看了甲斐宗运一眼,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其实真不多了,他必须要尽快想出一个万全方案。若是等到大友家下场,那阿苏家好不容易获得的独立地位,恐怕又要付诸东流了。
阿苏惟将上前将甲斐宗运扶起身来,随后便简单向后者讲述了自己这一趟下来的见闻,他相信能够从甲斐宗运处得到些不同的东西。
甲斐宗运微微眯起眼睛,用中指指腹轻轻按压着天灵盖正中,这种压力感能够促使他静下心来思考。随着一口气长长呼出,甲斐宗运睁开双眼,平静的对阿苏惟将开口说道:“宫司殿其实已经发现家中几处弊病所在,但却都是果,而非根。”
阿苏惟将挺直脊背,对着甲斐宗运开口说道:“还请师傅赐教。”
甲斐宗运轻笑着开口说道:“瓜熟蒂落,自然之力。府库失窃所体现出来的腐败以及足轻惫懒所体现出来的孱弱,归根结底在于本家自身这个根源上的污糟和无力。若是想要改变本家如今这种里里外外的颓靡局面,便需要一场大动干戈的改变。”
阿苏惟将听得入神,便紧接着开口问道:“像父亲和师傅那样推行的新法度,可行吗?”
甲斐宗运表情凝重,语气坚定的说道:“我与先宫司所推行的法度无非是改良,而宫司想要的是一场贯彻阿苏家根底精神的大改革。改良不会触动家中许多群体的敏感区域,无非是获利多少的问题。只要分配得当,纵然有人不满,也只得忍着。”
“可改革不一样!宫司须知,改革是要增添一些新东西,撇除一些旧东西的。谁也不希望自己是被撇除的那一块,同时又反感新势力的加入来分薄自己的那一份,自然就会出现各方面的阻力。”
阿苏惟将听到这里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对于阿苏家中的局势有了些新的想法。小野镇幸作为自己新近选拔出来的武士,自然就代表了那些想要为阿苏家建立新功勋的存在,那么对旧秩序开刀自然也成为了他们的要求。
如果自己真的想要改变家中的颓靡景象,那么必然是引进新鲜血液取代那些陈腐的存在。这中间很有可能自己原本并没有打算触动的群体,也会因为兔死狐悲而结成一股力量来反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