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六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有些太早了。

    这是林尚舟在去年的雪还没有被清理掉，天上就又下起了雪时内心的想法，一九三六年一月一日，新一年的元旦正午，一片片雪花就从阴沉着的天空中的乌云中落下。

    他站在无忧宫宫殿大门前的阶梯上，伸出手接住一片落下的雪花。

    “再过一个月，就是黑色星期一了啊…”

    林尚舟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嘴里小声说道。

    “你说再过一个月就该是什么了？”

    一道好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尚舟扭头看去，他看到卡尔正往朝他走过来，圣诞节过后卡尔没有带着他的家里人离开，而是选择在无忧宫多住几天，林尚舟对此没有意见，毕竟卡尔回到维也纳就要面对奥匈帝国国内的烦心事，在无忧宫能轻松地过日子。

    林尚舟轻轻摇头，随口说道：“没……”

    话还没说完，他就想到一件事情，他看着卡尔，在卡尔不知所以的目光中思考着要不要把黑一的事情也告诉给卡尔，让卡尔也提前做好应对措施。

    黑色星期一是在德国发生的，对德国危害最大，对其他国家的影响也不小，对于奥匈帝国这个国内民族问题严重的国家而言，一次经济危机会加重其他矛盾，让本就动摇的帝国被名为“黑色星期一”的大脚踹了一下。

    让卡尔知道未来会发生经济危机以提前做好准备减轻经济危机对奥匈帝国的影响，这样一来德国能够得到一个比手足无措接受经济危机冲击的奥匈更强的盟友。

    虽然这样做会导致未来德国会多一个对手，也会让未来欧盟的建立稍显困难，成功联邦化的奥匈帝国潜力十足，有实力跟德国碰一碰，但整体而言在未来几年里对德国还是有利的，毕竟奥匈帝国与德国作对要等到俄罗斯和第三国际都蔫了之后，而这个时间大概率要等到几十年之后。

    这件事总的而言对德国有好处，但眼下有一个最致命的问题就是——自己要怎么让卡尔相信自己的话？

    想到这个致命问题，林尚舟的内心就泄了气，他老婆们相信他所说的“黑色星期一”是因为她们是他老婆，德国军方当时会相信他所说的德国会发生一场经济危机，是因为他说他跟路易斯商量过，而且这群将领对经济一窍不通，他能忽悠住他们。

    但奥匈的皇帝卡尔…林尚舟就没法忽悠了。

    尽管依照资本主义发展的规律，经济危机无法避免，但经济危机没发生前没人会认为经济危机会发生，因为经济危机这种事有规律，但也玄幻。

    卡尔不会被他忽悠，奥地利国内还有个奥地利经济学派，林尚舟不了解奥地利经济学派，他觉得相较于听自己这个女婿的话，卡尔应该更倾向于听专业人士的话，自己跟他提了经济危机这事，他回国后就会问奥地利经济学派的人。

    兴许还能问到哈耶克本人怎么看待异国亲王所说的可能会发生的经济危机呢，不过卡尔应该不会告诉哈耶克是他说的会发生经济危机。

    至于奥地利经济学派的学者们会怎么回答，林尚舟不清楚，但让他自己作为一个这个时间点的普通人来讲，他会表示：“放的什么狗屁，什么经济危机，那不可能。”

    肯定有担忧的人，但更多的是对未来持乐观态度。

    卡尔见林尚舟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模样，内心感到一阵疑惑，他双手抱胸对林尚舟讲到：“菲里茨，你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呃……”林尚舟发出了犹豫的声音，停了几秒后他做出了决定。

    （反正跟他聊聊这件事也没什么，信了好，不信也没什么）

    抱着这样的想法，林尚舟对卡尔说道：“卡尔陛下，你觉的德国现在的经济状况如何呢？”

    “德国现在的经济状况？”

    卡尔微微愣神，想了想后回答道：“让我说的话，比奥匈帝国好，也比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国家要好，经济发展态势也很不错。”

    “那柏林股市的蓬勃发展卡尔陛下你知道吧？”

    “有所耳闻。”

    卡尔说道，柏林股市的规模和前景现在世界闻名。

    林尚舟表情平静的对卡尔说道：“柏林股市不管是从什么角度来看，都十分的诱人，对吧？”

    “是这样没错。”

    卡尔点点头，然后他想到林尚舟在股市里也有投资，就说道：“我记得你不是也在股市中有投资吗？有一千多万吧？”

    卡尔想起前些日子林尚舟偶然提到过这件事，说出那个数额的时候，卡尔的内心都在颤抖，一千多万马克的股票，这笔钱对于国家而言也不是什么小数目。

    听卡尔提起自己以身入局买的股票，林尚舟的内心也打了一个哆嗦，这一千多万马克要是拿去投入到其他领域不知道能干多少事，这是让他感到遗憾的地方。

    这一千万马克没了林尚舟不心疼，因为这是他以身入局忽悠容克必须付出的资本。

    “卡尔陛下，柏林股市的蓬勃发展确实是现实。”

    林尚舟背着手，面对着前方，叹了一口气后对卡尔说道：“只是卡尔陛下，你不觉得柏林的股市就像一个越发膨胀的泡沫吗？”

    “泡沫？”

    卡尔没明白林尚舟什么意思，他疑惑的看着林尚舟，等待他继续讲下去。

    林尚舟伸出手接下一片雪花，雪花在他的手心因为温度而迅速融化，感受着手心的凉意，他呼出一口白气对卡尔说：“泡沫越涨越大是事实，但哪一天这个泡沫若是破灭，那它所代表的一切都将如同我手心的雪花那般消逝。”

    “它消逝的速度甚至比雪花融化的速度还要快。”

    听到这里，卡尔瞪大了眼睛，他意识到林尚舟在说什么了，他在用泡沫类比现在的柏林股市，认为柏林股市迟早有一天会出问题。

    不过很快的卡尔就恢复了平静，股市出问题有什么好惊讶的，世上没有东西是永恒的，他开口说道：“柏林股市的发展确实有些问题，太快了，它也有迎来颓势的那一天。”

    “如果我说柏林股市下个月就会崩盘呢？”

    “股市出问题是常有……等等！”

    卡尔惊愕的看着林尚舟，他一脸的不可思议，这小子刚刚说什么？他刚刚说柏林股市崩盘？

    柏林是什么地方？世界的经济中心与重心，柏林股市就是影响着整个世界经济的股市，它要是崩盘了，那对世界经济的打击是不可估量的，对德国的打击更是严重到无以复加。

    而自己面前这小子却说柏林股市下个月就会崩盘？

    “菲里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林尚舟点点头，卡尔的震惊在他意料之中，然后他说道：“这只是我的推测罢了，柏林股市的情况有些太吓人了，我认为我们需要做好股市崩盘后的应对措施。”

    “我觉得你太杞人忧天了。”

    卡尔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但他的内心已经盘算好回维也纳去问问奥地利经济学派的学者们，看看他们对柏林股市的看法如何，他们认为会不会发生经济危机。

    “不信算了。”

    林尚舟撇撇嘴，他没指望卡尔仅凭这一两句话就会相信这件事。

    二人在台阶上站着，过了几秒，林尚舟想到了另一件事情，现在已经一九三六年一月一日了，再过个几天，克伦斯基就会遇刺。

    （不知道克伦斯基是生还是死呢？）

    林尚舟心中想到，otL历史上的克伦斯基活到了1970年，而在原本的kx世界里，克伦斯基再过几天就会遭到刺杀，至于死还是不死，林尚舟就不清楚了，那种事只有无形大手才知道。

    克伦斯基的死，大概是这个世界发生变动的序幕。

    林尚舟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要变天咯~”

    “变天？”

    卡尔一脸迷惑，天上那么厚重的乌云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变天的样子，随着林尚舟转身回到宫殿，卡尔便没有再去在意这件事，他就当是林尚舟又在说什么怪话。

    反正他说怪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