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的想法是,将人员精简下来,恢复大汉的内政。
将一些严重减员,或是平日无有战事,无所事事只吃空饷的部队解散。
有这种情况的,一般是以诏安过来的山贼土匪、地方势力居多。
就比如灭了曹操之后,接手过来的青州兵看似多。
实则一团散沙,作战时战力也极其低下。
除了抢劫能发挥他们的战力以外,就连曹操也不过是放他们去战场上送死,用来填线而已。
因此这些人虽然归顺了朝廷,但是吕布也并未用他们。
另外军中老弱病残也有不少,这些人也需要妥善安排他们退伍。
在这其中占了大头的,便是各地招收的黄巾军。
因为受到张角的影响,他们常常是拖家带口的。
所以尽管黄巾军号称十几万数十万的,其实真正能作战的,可能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不然当初与曹操之战,曹操的兵力也不可能只有那么一点。
说完自己的想法,吕布长出口气。
“所以孤决定,除了各州县保持足够自守的御敌兵力以外,其余全部裁撤。
咱们手底下的正规军,也只留下最精锐的一部分。
其他的,都放回去与家人团聚吧。
但是要对他们妥善安排,有军功者,要给予奖赏。
战死者,则要惠泽其家人,莫要冷了将士们的心。”
“诺!”
众人齐齐站立,对着上座之人拱手一拜。
……
六月底的天气,烈日炎炎,烤晒的校场炽热无比,让人觉得有些发闷。
“奉大王令,汝等军士,于敌阵之中勇猛杀敌,建功数件。
痛惜伤残折臂,大王赏赐每人耕田十亩,钱一千,以镇军心!
另,因汝军营人数不足五百,难成阵势,令其解军。
汝等回家去吧,与家中二老妻儿团聚!”
一个中年将军念完手中的文书,然后将卒简合起,严厉的看向众人。
“汝等都听明白没有!”
“我们……可以回家了?”一个士卒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当真让我们走?”
“都走吧,这是大王亲令,不会有假。
汝等去领了文书,还有路费,回到家乡自有人为汝发放田地。
你们,不用打仗了!”
中年将军长长叹了口气,他心中又何尝不羡慕他们。
离家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份安定吗?
“真的可以回家了,哈哈哈,太好了!”一人高兴的兴高采烈,一只瘸着的腿在原地连续走了几个来回。
“终于可以回去了,我都好多年没见过我家那口子了,也不知她过得如何。”
“走吧,走吧,多谢将军!”
不少士卒领了赏赐之后,一个个转身离开。
只要符合条件的军士,全都收到了这样的命令。
伤残者,或者无有功者,吃空饷者,皆退。
不过也有的,却是不愿意离去。
他们心中,对着军营还有一丝眷恋。
“启禀大王,狼骑营中的兄弟,他们不愿意离去。”
帐内,一个相貌刚毅的中年将军走了进来。
他叫陈朔,是第一代狼骑营士卒之一,从并州一直追随到了今天。
只是时过境迁,身边的袍泽一个个倒下,他也到了这个位置。
正在批写文书的吕布,闻言手中的笔一下子停了下来,一时间愣住了。
半晌,方才起身叹道:“走吧,孤亲自去看看他们。”
缓缓走出帐外,便看见数十个士卒站在那里。
他们大部分都是不惑之年,虽然形态各异。
但是皮肤皆是黝黑之色,且身上带有伤残,或是独眼。
有些人的两鬓,还带着被岁月侵蚀的霜白。
“大王!”
这些人一见吕布,立即激动的行礼。
吕布看着他们,脸上闪过一丝萧肃。
风沙吹过,便听见一道浑厚温和的声音入耳。
“诸位弟兄,你们跟了我有十多年吧?”
“是,大王,我们在并州的时候,便跟着您打鲜卑人了。
后来又追随您去了洛阳,随您征战四方,一直打到今天!”
一名狼骑老兵站出来朗声回道,只是一条腿的他已经站的不如过去那般的直了。
可他依旧勉力支撑着,想让自己显得有气魄一些。
毕竟他们可是并州狼骑,这世上最精锐的骁骑勇士。
“兄弟们,这些年辛苦你们了。”吕布喉头滚动,“孤决定要好好的赏赐你们。
你们每人赏良田三十亩,金五百。
大家都回家去吧,侍奉父母,教养妻儿,做你们该做的。”
“大王,您这是要赶我们走?”一人眼睛顿时红了。
“大王,天下未定,我等怎能就此离开?狼骑营何时有过逃兵?”
“大王,我等虽然伤残,但尚能饭。狼骑营的兄弟,从来不怕死!”
一名独眼老兵抬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与其在家中碌碌无为,不如在战场上马革裹尸!”
吕布咬了咬牙,在那一声声高吼之中,语气强硬了几分。
“不是赶你们走,我只是想让我这些老兄弟都活下去。
当场随本将的驱逐鲜卑的八百狼骑,这些年十去七八。
都是从血路中杀出来的,现在有机会活下去,你们为何还要去送死?”
众人低着头,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他们何尝不知道吕布的苦心,但多年的军旅生涯,早已让他们将生死置之度外。
如今让他们离开这个曾经并肩作战的集体,心中难免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愫。
“让你们回去,这是军令!”
吕布长出口气,眼中似有光亮闪动,语气严肃起来,“收拾完东西,领了文书离开吧。
好好过日子。”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陈朔也是微微叹了口气,对着众人拱手,眼眶微红。
“众兄弟,一路好走!”
数十人呆呆的站在那儿,满心不甘的看着那道高大背影。
只是再不甘心,也无法去除他们无法再上战场的事实。
“陈朔,你小子要好好追随将军,替咱们第一代狼骑留个根!”
第五伦抹着脸,对着高大背影远去的方向,行了狼骑营独有的军礼。
随后,转身回去收拾自己的行装默默离开。
一个又一个人行礼,一个又一个离开。
第一代的狼骑,终究只剩下了陈朔一个人。
但是这种悍不畏死的精神,早就一代一代传给了下一代的狼骑营勇士。
吕布回到帐中,心中也觉得一阵空落,一时无言。
或许人的年纪上来了,总有些多愁善感。
更何况他两世为人,经历过七十多年的生死。
“胡车儿!”吕布朝帐外喊了一声。
下一刻,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脸大汉走了进来。
“大王有何吩咐!”
“准备一些祭品,孤想去看看先生。”吕布转身出去,抬头看着太行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