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萦下楼之后,外头天色渐暗,梁尘见状,随即命客栈掌柜吕良才准备吃食。
梁尘此刻坐在桌边,看向一旁将下巴抵在桌面上百无聊赖的白萦,心中赞叹不已。
从小到大,梁尘见过的好看女子少说也不下千人。要知道,能让小王爷梁尘说出口的那种好看,可不是寻常勾栏花魁能往上硬凑的。
可那些形形色色,各有各花香的倾城女子,却连身边这人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洛阳牡丹甲天下,花开时节动京城。”
梁尘看向身边女子,心想难怪江湖人要把那品评女子姿容的榜单定名为牡丹评,因为此刻的白萦,就像一朵初绽的牡丹花,娇艳欲滴。
女子周身散发一股沁人兰香,长发湿漉自然垂下,不施粉黛,眼神幽怨,“咋还不吃饭?”
这时,陈青山,花鸳机先后下楼,看到大堂饭桌旁梁尘身边凭空多出来的绝色女子,不免有些诧异。
陈青山坐到梁尘旁边,低声问道:“这小娘子从哪冒出来的?”
梁尘笑了笑,“刚刚上了趟街,随手捡的。”
白萦闻言,没好气哼了一声。
陈青山嘴角忍不住抽搐,心想,“乖乖,这小子寻花探柳的本事难不成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自己在遇见梁尘之前,行走江湖那么多年都没瞧见过几名算得上“倾国倾城”的好看女子。
但自打从上了昆仑山遇见他之后,这世间绝色女子像地里大白菜似的,是蹭蹭往外窜呐!
不说靖北王府内梁尘的两位贴身大丫鬟绿竹与九歌,就说那花小娘子,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二词形容都丝毫不过分。
但即便是花鸳机,在坐到这名女子身旁之时,不免也有些黯然失色。
可就这么一名绝代女子,竟是梁尘从街上捡的?!
这时,白萦哀怨的瞥了小王爷一眼,问道:“梁尘,咋还不吃饭?”
梁尘笑呵呵道:“别急,饭菜还得等上一会儿,你要实在饿的厉害就先吃点糕点垫垫。”
说罢,梁尘抬手指了指花鸳机所在客房,然后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上楼去把那只精致食盒拿下来。“
花鸳机冷哼一声,没好气道:“府里带来的糕点都吃完了,小王爷还是自己出门买去吧。”
白萦闻言,立马转头死死盯住花鸳机,眉眼间皆是怨气。
花鸳机毫不示弱,一双凌厉眼神直接与白萦对上。
对视良久之后,两人同时别过头去,双手环胸哼着闷气。
梁尘见状,无奈叹了口气,心想道,“这世间好看女子相处起来难道都是这般水火不容?”
就在这时,老人吕良才亲自从后厨端着盘子为几位贵客上菜。
白萦见状,顿时眼冒金光,直接下手抓起一只肥美羊腿大口啃了起来,除此之外,她另一手也没闲着,拿起筷子叉起一个热乎乎的白面馒头就往嘴里塞。
梁尘看着眼前这位像几辈子没吃过饭的女子,笑眯眯道:“算上刚才买包子的那四文钱,加上客房钱,饭钱,总计是二百八十六文,千万别忘了还我,小黑炭。”
白萦闻言,差点一口饭喷了出来,骂道:“奸诈!无耻!”
梁尘啧啧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你还想赖账?”
白萦耷拉个脑袋,咬着馍馍可怜道:“我哪有那么多银子?”
梁尘给她碗中夹了只鸡翅,坏笑道:“没有不打紧,从明天起你开始着手干活就成了,我每月给你开五十文,是不是很良心?”
女子翻了个白眼,大跌眼界道:“啥!才五十文?!”
梁尘挑了挑眉毛,“嫌多?那我给你再减一点?”
白萦连忙挥手,赔着笑脸道:“别别别,就五十文。”
这时,花鸳机不冷不淡补了一句,“唉,五十文连我小半盒胭脂都买不了。”
白萦闻言,顿时气的七窍生烟,刚想走过去与她对峙,可花鸳机却早已回到二楼客房。
梁尘此刻也站起身,拍了拍白萦肩头,眯眼笑道:“小黑炭,我身上这玉袍你明日拿去洗了,千万记好,这袍子的面料极细,乃西域进贡宫中的绫罗绸缎,搓坏了得赔。”
说完这句话,梁尘飘飘然离去,片刻后,其余人也相继吃完,起身回到房间。
此时,白萦一手拿着一根筷子,敲击桌面,怒道:“梁尘,你大爷的!”
二楼客房内传来一阵悠哉嗓音,“哟,还敢骂债主?绿竹,在欠条上再加五十文。”
白萦听到这句话,脑海中浮现起梁尘的奸诈笑容,恨不得当场将他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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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安城内,今日靖北王梁衍准备动身离京。
此次入京的五位藩王,梁衍是最早到的,也是最早走的。
此刻,老人坐在纳兰懿驾驶的马车厢内,掀开窗帘,默默看向城中的街道,思绪飘回从前。
记得第一次入京便是与李渠同游,他那会儿只有十四岁,名声不显,自己虽长他五岁,但也不过是一个军中寻常校尉而已。不知不觉已经四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种种场景浮现心头,恍如昨日。
那时的大秦疆域远没有今日这般辽阔,常安也不是国都,皇宫更没有盖起。
时过境迁,如今的李渠早已不是当初血气方刚的十四岁少年,而是当朝天子。梁衍也不是当年初露锋芒的军中偏校,而是大秦立国以来唯一的异姓藩王。
遥想当年,私交甚好的两人来到中原常安之后,望向城中繁华景象,不约而同立下豪言壮志。
“他年以后,此地必将归我大秦疆域!”
“殿下,这可不够。”
“啊?这还不够?那怎样才够?”
“普天之下,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我大秦辖境山川国土!举目四海之内,皆是我大秦百万铁甲雄兵!”
心念至此,梁衍把帘子拉上,叩指轻敲双膝,微微闭目。
算上岳岩安插在京城的粘杆谍子这些日子所杀人头,朝野上下光五品以上官员就死了二十多人,其余微不足道的过河卒子更是杀了不计其数。
至于往后还要死多少人,全看太子李启继位之后对北境的态度如何。
突然,梁衍所乘坐的马车在快行至城门口时突然停住。
纳兰懿望向眼前这一幕,眉头微皱,“王爷,城门处有一千羽林军驻扎,看这架势来者不善啊。”
前方孙铭也一人一骑赶到马车旁,沉声道:“大将军,吕廷芳在前边儿亲自牵着辆马车,应该是在等您。”
车厢内的梁衍睁开眼,淡然道:“无妨,直接过去。”
纳兰懿驾着马车行至一千羽林军十步距离处停步,手掌缓缓放于腰间刀柄。
孙铭领着一百黑槊龙骑紧随其后,严阵以待。
这时,吕廷芳牵着马车从两侧羽林军中间走了出来,语气恭敬道:“靖北王,请下车一叙。”
梁衍闻言,掀开门帘,缓步走下马车。
吕廷芳见状,朝后方马车厢内低声言语了几句。
片刻后,一人缓缓从吕廷芳所牵那辆马车厢内走了下来。
纳兰懿看向那人,浑身散发出冷意,腰间长刀悄然间出鞘一寸。
孙铭此刻眉头紧皱,伸手勒紧胯下战马,随时准备好殊死一搏。
一道平淡嗓音响起,“这就走了?”
梁衍看向对面那人,不冷不热说了句,“陛下还有话要说?”
大秦天子李渠摇了摇头,“朕就是想最后来见靖北王一面。”
梁衍沉默半晌,缓缓说道:“陛下该加件衣裳。”
李渠笑了笑,“梁衍,就此别过吧。”
说完这句话,李渠便带着吕廷芳与一千羽林军回了皇城。
梁衍留在原地驻足良久,然后转身返回车厢,驶离京城。
据后世史书记载,永和十九年,乃靖北王梁衍最后一次入京。
同年四月初三,大秦天子李渠病逝于皇宫寝殿,享年六十二。
风雨如晦,大秦国境内霎时凄风苦雨,风雷骤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