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还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听差了:“什么,你说什么?”
苏轼无奈地再重复了一遍:“你先去做准备,这几日间,时机成熟后,我便把尚方剑、圣旨、官印交与你,你去调来兵马,准备接管夔州路……”
秦明倒也不傻,接管夔州路,岂不是要把夔州路转运使、安抚使架空掉?
“苏大才子,你是说这犯案之人,乃是夔州路转运使和安抚使?”
苏轼有些惊讶,怎么这个时候,秦明这般聪明了?“我可没这么说,只是大权在握,好办事而已……”
任凭苏轼再不认,秦明却始终认定,夔州路安抚使是幕后黑手了。不然的话,苏轼怎么可能在夔州路一呆就是五个多月?须知,大顺朝的地方行政单位名称是非常复杂的,路之下有府、州;府、州之外又有军、监。府也有与节度军号同的,也有不同的,节度州有不改府的,升府之后也有不立节度军号的。
而路的划分,起初并非作为行政区域而设置的,因此,路一级的官僚机构,便不成体制,设官无定式,无定员,甚至连驻地、辖境、名称都随时变动。大体上说,路的官僚机构,主要有四个监司,称为帅、漕、宪、仓。这些官员均由皇帝委派,或者由皇帝授意,丞相指派。
这“帅”也称为安抚使,是一路高级军政长官,照例由文臣充任,但往往带都总管衔,统辖军队,掌管兵民、军事、兵工工程诸事。元绶年间,安抚使改为帅司,兼管民政。
“漕”是转运使,其本职是经管一路财赋,保障上供及地方经费的足额。为了履行其本职,就有必要巡察辖境,稽考簿籍,举劾官吏。久而久之,转运使便成为事实上的大行政区的监司官。不过,转运使的品秩不很高,而地方长官如知府、知州,还可能是前任的执政官,品位在转运使之上。在职权上转运使较为广泛,而在体制上却不能完全以下属对待府州,这与汉代的州刺史与郡守的关系略同。
与转运使平行的又有提点刑狱公事及提举常平司两种,前者管司法,称为“宪”;后者管赈荒救济事宜,称为“仓”。此外,又在安抚司中设走马承受一员,有事可直接向皇帝报告,不经安抚使之手,事实上与前朝的监军相似。所以每路有四个系统的长官,职权互相不同,而又不能认真负责。
大顺初年吸取了前朝藩镇割据的教训,革除了藩镇的实权,诸州皆直属中央,节度使仅存空名而已。并将全国分成若干个称为路的区域,每路置转运使负责征收和转输各地的财赋。以后转运使职权远渐扩大,兼及边防、盗贼、刑讼、金谷、按廉之任,控制了一切地方行政事务,形成了分路而治的局面。
秦明不傻,只是急躁了些,粗心了些。苏轼都点破到了这个层面上,他再不心领神会,只能说呆瓜一个了。他自言自语地说道:“不错,能从这么多州府拐卖孩童,定然是一个极有权势之人。夔州路转运使、安抚使,确实有如此能耐……”
苏轼大为好笑:“我不过是查到些蛛丝马迹,想借助朝廷衙门之力罢了,哪里有你说得这般深奥?不过……”他说到这,眼前登时一亮,“你这么说的话,确实有可能。我从当地百姓、乡间农户、青楼女子口中得知,这些被拐孩童,大多数为穷人家的儿女。他们丢了孩童,不仅不会去衙门申冤,反而是少了一大负担。就算有人高官,到头来也只是不了了之。由此看来,当地衙门包庇这些个人贩子,定然是有甚么见不得的勾结。”
秦明一愣,突然叫嚷道:“原来你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苏轼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本来就毫无头绪,能知道些什么?我不过是见夔州风景好,才驻足于此。没想到误打误撞,竟摸出些东西来。”
秦明此刻真的想把苏轼按在地上痛扁一顿:“苏子瞻,你害得我好苦!”
苏轼冷笑道:“其实真正的幕后黑手,应该是在长安城中。不然的话,我们的行踪,又有谁知道?陛下若是有心彻查此案的话,早就从长安城着手了。我们不过是陛下放出来的棋子罢了,只要时不时弄出些声响来,引起那人的注意便行了。只要此人一动,陛下自有办法将其擒获。”其实陆承启哪有那么聪明,就算知道幕后黑手是朝廷重臣,他也不过是刚刚猜到而已。不得不说,有些人的脑袋,就是和别人长得不太一样。陆承启自认为是一个比较聪明的人,但真正和智慧若妖的人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秦明一愣,哀嚎起来:“你是说,我们不过是鱼饵罢了?”
苏轼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道:“这个比喻好,不过我们这个鱼饵,也不是吃素的。我们要做的事,便是盯紧夔州路、梓州路、广南东路、广南西路、福建路这些州路,一旦有风吹草动,立马擒人。”
秦明神情颓丧:“怪不得,怪不得这些时日来,那么多人想杀我们,原来我们是香饽饽啊……”这些天,他和皇家军校那十余名学员浴血奋战,提心吊胆,草木皆兵,差点没把自己的神经搞出问题来。到头来,苏轼一语道破天机,他们竟是被当今天子和那幕后黑手当做了角力的棋子,他们还蒙在毂中不自知!
突然,秦明抬头来:“韩女侠武功卓绝,为何你要撵走她?”
苏颂好整以暇地说道:“不出一月,此案便水落石出。韩女侠武功卓绝,自是要回京城,京城风云变幻,那里方才是她一展身手之地。至于我等,过得几日便亮明身份。若是夔州路转运使、安抚使心中没鬼,刺杀肯定会继续;若是他们心中有鬼,那反而没有刺杀了,懂吗?”
秦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苏轼见他这样,摇了摇头,吟诵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好茶,秦大郎,给我再寻些水来,茶壶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