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青云从旁拿了纸笔,提笔在地图上画了三个圈圈。
“嘉堂、嘉禾、望岗,这三个地方圈掉,在康都城内最南边,远离将军府。西边的椿园也圈掉,那里曾经是袁家军的地盘,他们之间互不往来。姜祈戟派人运送,只能夜间行动,那可能性极大的只有北边的鉴司局和东边的缪巷。”
“鉴司局局长,确实和姜祈戟有所往来,还是他一手提拔上去的。”黄金看着地图点点头附和。
赵月白站在一旁,拿起袁青云放在桌上的笔,在地图上剩余的两个地方画了疑惑符号。
“鉴司局附近是不是有个废弃的库房,而且位于北边,靠近皇宫,这姜祈戟要是有所图谋不轨,如此行动,轻易发兵。”
袁青云指着北边标识疑惑符号的鉴司局说着。
赵月白眸中凝聚犀利光彩,将手中毛笔指向刚刚袁青云所示位置,“分析得当,大批人马,派往鉴司局,部分人员,往东边缪巷查验,其余四个地方,派遣小部分人手检验,勘察位置一个都不能有所遗漏。”
“是,指挥使。”
颜玉黄金抱拳拱手,接到命令,出门而去。
袁青云换好衣裳,跟随出门,和赵月白同驾烈焰往鉴司局赶去。
马匹上的袁青云在前为赵月白用手指示鉴司局附近存在的废弃库房位置。
“吁……这便是废弃库房,曾经的鉴司局?”
赵月白扯着缰绳,止住奔跑的骏马,踏步停在一腐朽不堪,半零不落的大门前,写有“鉴司局”匾额高高挂起,上面结着绵密白色蛛网,蔓延大片。
袁青云下马抬首看着周边迹象,不像有人出入模样,眉毛拢起,瞳眸捉摸不透的深沉,心里不住打鼓:难不成揣摩失误,那样岂不是误了时机,给姜祈戟递上一双大锤,朝自己脑袋砸来,血肉模糊。
“这里!”
赵月白一声轻唤,将袁青云从阴影中召唤回神,长长呼出一口堵在心头的淤塞晦气。
“好。”
袁青云四处环视,沿着赵月白发声来源,寻找他的踪迹,沿着废弃鉴司局绕了半圈,看到赵月白已然用刀撇掉门栓,推开一扇漆黑小门,深深凝视里面。
待袁青云走到他的旁边,赵月白这才侧眸看去,发觉她的额头微微渗出的点滴汗水,从袖袋里掏出绣帕,轻轻擦拭在她的鬓角两额,关切问话:“怎么?身体还没恢复?待会我来动手,你在一旁找个安全隐蔽之处藏匿起来,可行!”
袁青云依顺点了两下头,侧身看去打开小门的院子,里面散落的叶子随意错落,两道路径甚是光洁,叶子被扫向两侧。
她指着那地,幽幽出口:“你说,那两条干净的小路,像不像有两人一人抬着一边沉重箱子走出的痕迹。”
“嗯,相当明显,那为何这群人不作掩护,拂掉这迹象,引导着我们探查过来?”
赵月白拧眉看去叶子延伸到尽头的石头拱门处,所剩无几,消失殆尽。
“不是不作掩护,而是他们来不及清理。”
袁青云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石阶,用指腹摸了摸小门内侧遗留的污泥灰尘,置于眼前观察彻底后移去给赵月白看着。
“这些灰白砖粉,便是那日我们进入瀑布密室,涂在一些箱子把手处的罪证。”
“所以,那时你在密室里拿了三尺龙泉剑,还在它旁边摆放的箱子做了手脚!高明!”
赵月白竖起大拇指,直直夸赞起面前的袁青云,紧接着拿出绣帕擦掉袁青云悬在空中沾了灰尘的拇指。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列队声响,袁青云抬眸看去,正正是黑压压的一片黑袍人,为首来人是审刑院巡检司李霆枢。
他上前抱拳拱手,倾身拜见,“赵指挥使,程佥事,我乃审刑院巡检司李霆枢,身后审刑院巡检司一队听后调遣。”
赵月白扶着李霆枢的两臂,表情严肃,“李检司,让你的下属做好战斗准备,里面不光有大批优良兵器,可能还有精锐的看守部队。”
“下官知晓!”
李霆枢抬起头来,眼神迥异,正是上次抄查林宸之府宅为首人员。
赵月白站在队伍前列,袁青云则站在他的身侧,自己另一侧,则是刚刚说话的李霆枢,三人朝着小门进入。
一道拥挤小门,当然同时进入不了三人,袁青云正想着跨步进门,一看旁边等候的赵月白和李霆枢,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终究大意,审刑院指挥使在此,还有巡检司在旁,她一个小小佥事,走在他们前面,岂不是失了礼节,连忙移开到一边,笑着伸手邀请两人:“赵指挥使,李检司,两位请!”
赵月白眼角上扬,轻轻笑着,往前走去。
李霆枢眉头紧蹙,点点头回应袁青云,自顾自跟在后面。
袁青云待两人走近,轻擦一把额头的虚汗,暗自内省: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刚刚差点犯下重大错误,走在头头面前,这让他们本人怎么看待,虽然赵月白不会说些什么,那李霆枢,何许人也?偌大巡检司领头,还有这千千万万的下属如何看待自己!
她轻轻一笑,掩饰脸上尴尬的神情,跟在两人身后,进了院子,入了拱门,诸多房间,她上前赵月白耳边交代几句。
赵月白如是点头两下,举手呼停涌入的黑袍人员,转身向李霆枢交代一番。
接到指令的李霆枢明白地眨巴眼睛,轻声往后走去,交代给下面队伍管事。
推开门扉,里面了无人烟,只是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实木箱子,里面正是上次瀑布密室里装着的锐利兵器。
袁青云只觉奇怪,若是在将军府里的瀑布密室,属于姜祈戟自己的地盘,无人看守可还行,然而如今却是在空敞寂寥的废弃鉴司局,他的下属怎会如此大意?
她凝神看去里面沉静的氛围,异样恐怖笼罩上空,这姜祈戟岂会是没有后手之人,不然三年前的桐关战役,六万袁家军也不会如此无人生还,葬尸血海,清清白白冤魂飘荡在异国领空,无处归家!
倏尔,些许灰尘从空中纷纷扬扬往下坠落,袁青云意识到了什么。
正当赵月白要踏步进入房间,被袁青云突然拽住手腕,眼眸往上翻去,示意他高粱之上隐藏的看守精锐将士。
赵月白迅速停住踏在空中的腿,伸手拦住要进入房间的李霆枢,眼眸往上翻去,示意他高粱之上隐藏的看守精锐将士。
得到指令的李霆枢举手示意后方的黑袍人员,亮出吃饭防身的家伙,准备进入战斗。
一场大战即将来临,兵戎相见,刀光剑影,死伤无数,人命俨然草芥。
袁青云眸中画面都是当年尸山血海,她开始思考:只有战斗,才能维护和平吗?不能有更好的方法吗?斗来斗去,尔虞我诈,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些黑袍战士背后的家人如何?上面领头人一个想法,下面冲锋陷阵的人员冒死拼搏。自己家族的覆灭就是一个活生生例子。
她短暂沉思过后,从赵月白袖袋里掏出绣帕、火折子,迅速点燃绣帕,扔向房间里散乱的帷幔,瞧见帷幔底部渐渐燃烧的火势,轻扯嘴角,微微一笑,把门紧紧关闭。
那梁上看守将士只觉奇怪,想着这人想靠小小火种就将他们精锐士兵烧死在偌大房间,痴人说梦,兀自摇头感叹。
赵月白和一旁的李霆枢一脸诧异,看着身旁袁青云迅速熟练如猛虎的卡卡操作,睁大眼轱辘,惊呆着一切。
袁青云怡然笑道:“放心,在场人员不留一滴血水,安然等候,屋子里的将士自会举手投降。”
她停顿一下,对着李霆枢说道:“麻烦李检司派人守在各个窗扉,不让里面看守兵器的人员有一丝打开房门的机会,不要伤着自己,也不要伤着对方,都是康国大好男儿,只是跟错了人罢了。”
李霆枢敛眉聚拢,似在犹豫,迟疑间招来下属,吩咐下去,一众黑袍人员分散开来,把守密闭各处窗扉。
赵月白蹙眉看着刚刚袁青云所作所为,以为这个节骨眼,她还亲密自己,从自己袖袋中熟稔拿出火折子和绣帕,还是刚刚给她擦眼泪和拇指的帕子,这是,废物利用!
他轻轻摇头,观察着自己身旁的女子来,确实胆识过人。
“里面的人听着,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曾经的鉴司局,研制烟花炮竹的地方,房间里,少不了制造火药的硝石粉尘。”
袁青云喊得相当大声,喉咙有些干哑,赵月白从另一袖袋里掏出小巧琉璃瓶,打开红色木塞,递去给袁青云,温煦道:“琼浆玉液,清喉利咽,喝了缓缓嗓子。”
听罢赵月白贴心的解释,袁青云接过琉璃瓶,将小小的口子对着下唇,仰头一口喝掉,顿时神清气爽,喉咙飘飘然宛若置于清泉流水之中。
她来了气力,大声说道:“虽然我刚刚扔进去的只是小小火种,可它触碰到散乱的帷幔,此刻应该熊熊燃烧,沿着木柱,烟熏火燎起来,再加上密闭空间里随处的粉尘硝石,爆炸只在瞬间,到时尸体七零八落,连亲属都认领不了,这值当吗?”
赵月白待袁青云说完话语,气势威严说道:“里面的人听着,我们外面已布下天罗地网,你们难逃一劫,乖乖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于己,于家,于国,是一个交代,难不成真要跟着姜祈戟,成为忤逆造反之贼!罪名千秋万代,遗臭历史长河!姜祈戟本人,已被羁押审刑院中,该交代的都交代一通,就算里面爆炸,留有的兵器也会存在,可是你们人呢,身为将士,不去战场上厮杀侵虐我国领土的敌人,却在自相残杀,一大悲哀不幸!”
“咳咳咳……”声响从屋子里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