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于房梁的看守将士捂住口鼻，呼吸不畅，手撑在梁上，抬手欲要拿起后腰的武器，燃烧帷幔产生的惶惶火光照耀下，看着手指间沾有的灰白粉尘，果真类似硝石粉尘一般，心里兀自打鼓，又听得门外两人交替劝降言语，不由想到家门中独守空房的新婚夫人，眼瞎的老母亲，还有嗷嗷待铺的婴儿……

    这群将士犹豫了，看着下方摆放整齐的优良兵器，外面又布下天罗地网，带头的大将军姜祈戟被捉拿归案，关押审刑院中，自己一群人员，难不成真能攻得下来康都城？且不况目前守候在外的审刑院黑袍人，还有皇宫里的护卫军。

    兵器轰隆坠地声响，屋子里一众将士扔了手中利器，大声向外咳嗽求救：“我们……投降。”

    袁青云一听，面上淡淡一笑，果真如此，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柔弱的地方。

    赵月白吩咐守在窗扉的众黑袍人拿好利器，应对里面投降出来的将士。

    正门被袁青云推开，看到扔到地上在火光照耀下明晃晃的兵刃，一一走出颓靡的人来。黑袍人一拥而上，控制住这群将士，不让他们有所动弹，押解回审刑院中。

    其余黑袍人员，则砍断蔓延火势的帷幔，用长剑将带火帷幔扔出房间，放置庭院空旷处，待那屋子火势殆尽，一切平静下来，兵器全被收缴起来。

    走在路上牵着烈焰缰绳的赵月白打开折扇轻轻扇风起来，喜上眉梢，“你怎会料定屋子里的那些粉尘就一定是制造烟花炮竹的硝石，不是年久失修，产生的灰尘？”

    “嗯……不知道啊，诈他们的啊，不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都是康国子民，有更好的办法，又何必内斗，伤神伤心。”

    袁青云话毕，摸了摸烈焰额头蓬松的毛发，对视上那双圆溜溜睿智的大眼珠子。

    .

    牢房里，姜祈戟睁圆大眼，迎上袁青云审视的眸光，四道尖锐目光在空中较劲。

    “你还是不认这些罪名，签字画押吗？”

    赵月白站在一旁，指着袁青云写好的卷宗罪证，朝姜祈戟说去。

    “哈哈哈……就凭你们！”

    姜祈戟狂笑不止，轻佻眉头，用以鄙夷不屑的神情打量面前两个长相稚嫩模样的人来，“去叫王者也来，你们还配不上刑审我！”转头看去一旁的床板，不理不睬。

    袁青云和赵月白相视一眼，眸中尽是深沉。

    这时牢门外传来紧凑的脚步声响，一双黑色靴子踏步而来，黑袍下摆飘扬，面上带着黑面刺身面罩的异瞳男子乘着烈狱地牢汩汩血雨腥风走近关押姜祈戟的牢房，“嘎吱”一声轻轻推开牢门，打量里面一切后，视线聚集姜祈戟身上，抖动双肩，扭动脖颈，那颗红眸愈发艳丽森然，萃着冷冽。

    被粗厚铁链捆缚手脚的姜祈戟收敛身子，带动铁锁摩擦地面产生金属碰撞声响，给冷森森的地牢配乐作曲。

    他抬手指着向他逼近的黑面，义正言辞说道：“不可胡作非为，这里是审刑院，我若在此有个差错，拿你是问！”

    “噢！是吗？”

    黑面轻哼一声，双瞳直盯盯盯上姜祈戟气势汹汹的目光，两人斗视的不可开交。

    袁青云在旁蹙着眉头，思考这黑面要对姜祈戟做些什么？

    “啊……”

    一声惨叫，湮灭姜祈戟左手手腕骨节断裂伴随的清脆响声。

    “你干什么！”

    姜祈戟提着失去骨头连接的左手，空荡荡悬在漆黑的空间，仇视夹杂骨头断裂带来的疼痛难忍眸光。

    “不干什么，就是看你何时认罪？”

    黑面笑得诡谲起来，侧头看去袁青云提在空中的卷宗罪行列举，兀自发声：“二十年前，乱.伦亲妹，残杀同族姜绅，你认下么？”

    说话间，黑面右手捏在姜祈戟刚刚断裂的手腕处，咔咔碎骨碰撞摩擦声响震荡回环。

    “认……认……啊啊啊……”

    疼痛难忍，姜祈戟惨叫连连点头认罪。

    听到姜祈戟幡然认罪的疼苦表情模样，黑面红眸泣出滴滴暗色血液。

    “多年以来，你贿赂百官，收受贿赂，是否认罪。”

    袁青云将罪证词往前递了一递，再次陈述。

    姜祈戟生怕面前的黑面会对他动手一番，急忙点头认罪，这只是一个小小罪行，敢问在朝的大大小小官员，有没礼品往来，他到时被人捞起，再矢口否认，反将审刑院一军，屈打成招之罪，看圣上裁决！

    袁青云接着话头，陈述第三条罪行：“将军府私造兵器库藏匿诸多兵器，准备起兵造反，你认不认罪？”

    要说杀人，姜祈戟一康国大将军，他将功补过，钻空子脱逃，何况小小贿赂往来，要是起兵造反，这可是杀头抄家之罪，他咬紧牙关，脸色惨白，不发一言。

    “唉……”

    黑面拍拍手掌，蹲在地面，瞧见着这姜祈戟不为所动，伸手拉住他的左脚，左腿压制他的右腿不能动弹，手掌力度加大，用力一转，又是咔嚓声鸣。

    姜祈用着未受伤的右手捂住黑面刚刚掰折的脚腕，咬牙切齿，一口发狂就要朝他脖子咬上一口，被袁青云从后腰抽出长剑阻拦，以至他来不及收口，一嘴咬在锋利的刃口，嘴边瞬时鲜血直流，滚滚而下，他的双唇不住打颤。

    “你……”

    袁青云一把提将黑面后脖颈衣服，把他往后倾倒，反应过来的黑面立定站起，退却两步，躲离开来姜祈戟的偷袭。

    看到姜祈戟这般散乱披发，满脸鲜血横流，断腿断手的颓然模样，黑面那颗红眸溢出血泪，挂在眼角，眸中光彩照人，呐呐作语：“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袁青云提着罪证词，再次陈述一遍：“前面三条不管你是否亲自认罪，都有确凿证据证明你的罪行，你只要签字画押即可。”

    黑面看到姜祈戟这般境地，堵塞的心绪渐渐解开，只觉心头畅然，不住感慨：父亲、母亲、姑姑，你们在天之灵，现在姜祈戟如此处境，真真是咎由自取，我刚刚还给你们报仇一番，接下来，等待的是刑法判决。

    他正要踏步出了牢门，只听得身后幽幽传来佥事文吏颤抖哽咽的沙哑嗓音：“三年前桐关战役失败，可是你从中作梗，延迟支援，外合北苍国完颜洪林，一举绞杀六万袁家军！”

    黑面悬在半空的脚步收了回来，侧眸看到佥事文吏面上仇恨疼苦的表情，他的心隐隐刺疼，有个声音不停呐喊询问：面前这个佥事文吏是我的青云小姑吗？她们都是青云，可是姓氏却不相同。

    他不由得想起两人初次相遇是在将军府打斗一番，当时忙着查找罪证，没细细琢磨打斗女子功夫剑法，现在想来，那一招一式虽有隐藏，却若有若无间展露丝丝袁家剑诀力量。

    再次审刑院大门口相遇时，是觉察到面前女子相似小姑，可她圆润的脸庞和哑然的嗓音怎和之前的小姑相比较，何况是听得传闻上阵杀敌的六万袁家军覆灭死亡，无人生还。

    三年前的小姑闹着要跟随父亲北上征伐敌军，他是全力支持，要不是自己年纪尚小，还临时摔断腿，不然他也要跟着一同随行，还偷偷用压岁包支持小姑北上盘缠，哪知被小姑一口回绝。

    当年在那场血腥抄家都能存活下来的自己，现在想来，都已三年过去，若自己小姑侥幸存活，容颜略微变化，嗓音稍稍异常，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挪动步子，靠近袁青云一侧，垂眸细细观察着面前的女子。

    “三年前……呵，我只知叛变康国失守覆灭的袁九霄，守卫支援成功的姜大将军！”

    姜祈戟一股傲然之势忍住疼痛，挺胸抬头，睥睨在场的三人。

    袁青云早已料想到姜祈戟此种抵死不认的回复，惘然若失，轻笑自己：查找罪证月余，姜祈戟之前犯下的罪行自会惩罚于他，可是六万袁家军飘荡的冤魂，兄长，嫂嫂战死的画面依然历历在目，却没有蛛丝马迹遗漏出来。

    “蛛丝马迹！”袁青云小声嘟囔，上下唇微微触碰，那本账簿，应该有三年前贿赂往来，购买支出。

    她幡然清醒，把卷宗罪证搁置赵月白手里，往外奔跑出去。

    黑面见此状况，跟随跑出。

    颓坐在地上的姜祈戟面色难堪，抬头看着焦急跑出的袁青云，大喊一声：“你和袁九霄，什么关系？”

    赵月白拢起眉梢，凝神看去远走的袁青云背影，听得地上坐着的姜祈戟大声询问，蹙眉高高垂视下方的人来，淡淡一句：“她姓程，袁九霄姓袁，两人能有什么关系？八竿子打不着的联系，我们只是从你的账簿里面查到三年前异常开支，放心，用不了多久，那场战役背后隐藏的黑暗自会消散。”

    “哈哈哈……那场战役，就算你们查出来，以现在的小小官职，也是动不了我的。”

    “什么！”

    赵月白听闻此话，弯腰靠近姜祈戟耳边，小声碎语：“原来，三年前那场战役，真有猫腻，那本账簿，也记载有你的异常支出啊！呵呵呵……”

    “你混蛋，敢诈我！”

    姜祈戟说到激动之处，伸出右手揪在赵月白衣领，不肯松手。

    “我看你是主动找死！”

    赵月白从袖袋中自然划出折扇，握在手中，使力敲击在拉扯自己衣领的手腕处，“咔嚓”一声脆响，姜祈戟的右手五指瞬间松脱，失力垂吊，晃晃荡荡几根手指，“啊……”

    姜祈戟两只手残废趴在地上，恶狠狠的眼神盯着朝走出牢门的赵月白喊去：“我要大夫，我要面见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