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辛身体大好，在床上连躺了几天的她再闲不住，拆下被套床单团吧团吧泡进洗澡盆。

    “不错，今天是个好天气，先做早餐，等会来个大清洁。”

    君辛心情极好打开家门，准备去园子里摘点空心菜，等会拿来捞面条吃。

    才走近就发现不对劲，平日里四处撒欢那群鸡跑哪里去了？

    她赶紧跑鸡窝查看，好家伙，一只公鸡四只母鸡全硬挺挺的倒在地上，上手一摸身上都僵了。

    “君尧，你快来，咱家的鸡全死了。”

    这一声喊成功打破清晨的宁静，君尧奔了出来：“怎么啦？”

    “咱家的鸡无缘无故都死了，已经养到三四斤重了，就这么死了，也不清楚还能不能吃，这些可都是留给萌萌补身子的啊。”

    “不要吃，拿到后山挖个坑埋了。”

    君尧想的更多，这个死法一看就有问题，他怎么会让萌萌吃。

    刘嫂子人老成精，她不知几时凑了过来，一眼看出端倪：“我看着怎么像是被药死的，千万不能吃，容易吃出问题。”

    君辛一拍大腿：“嫂子你提醒我了，我们村里以前有两户人家吵架，其中一户在另一家的鸡圈里放了把老鼠药，他们家被药死的鸡好像就是这个样子。”

    说完，她又疑惑：“可是这是部队大院，谁会来放老鼠药杀我们家的……”

    君辛话音戛然而止，一个猛转身盯向丁家，视线直直撞上凑在篱笆边上看热闹的钱凤英，她慌乱摆手，话说的结结巴巴。

    “你你……你看我干嘛？不是我干的，再说了我们家也没有老鼠药。”

    “没说是你。”

    君辛视线平移离开她的身上，看向丁家半敞开的大门，就这么死死盯着，很想冲进去抓住丁红军，给他关鸡窝里和死鸡为伍。

    “你……你怀疑我儿子？他也不可能，他正生着病呢，爬都爬不起床，怎么会来干坏事。”

    君辛面对她歇斯底里般的为儿子开脱，心里反而没有太过愤怒，只冷冷勾了勾嘴角：“我在这里没有仇人。”

    “除了你儿子这个又疯又能装的小家伙，谁会来副团家里放老鼠药？”

    这个道理君辛明白，君尧明白，听见媳妇声音出来查看的丁宁也明白。

    君尧抿紧唇，打鼻孔里重重叹气，好看的剑眉深深拧着，睨向丁宁的目光深沉如水。

    “丁团，我才同你报过家属院里的治安问题，不想状况接二连三，也不知道下回那把老鼠药会不会就放在我们家的粮食里？”

    “君副团，你……我……”

    丁宁出口的嗓音都在颤抖，他对于辩解的词汇已经词穷，事实面前，说什么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人气到一定程度，是真的会笑，君尧此刻就在笑，只是眼神愈来愈冷。

    “老话说可一可二不可三，我君尧也不敢拉着一大家子赌，丁团，我先和你说声抱歉了。”

    “别，我立刻送他回乡下，君副团还请你高抬贵手，再放那个孽畜一马。”

    这话听在君尧耳里其实挺搞笑的，他正要回点什么，丁红党从屋里跑出来：“妈，我和哥上学快迟到了，你还不赶紧给我们做早饭。”

    丁红军跟在弟弟身后，笑的腼腆：“妈，你要是有事的话，我们自己上食堂去吃。”

    丁宁一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更来火，指着君家的鸡窝冷脸质问：“丁红军，这是不是你干的？”

    “什么我干的？爸你是指竹篱笆吗？红党一个人做的太慢，所以我就帮了忙，我做错了吗？”

    “呵，你行！你是真行！”

    丁宁失望透顶，懒得再骂，拉上钱凤英的胳膊走向屋里：“走，你去收拾东西，我马上送你俩进城坐火车。”

    “我不走。”

    钱凤英挣脱出胳膊，和男人拉开距离，她好不容易离开的村子，谁想再回去面朝黄土背朝天啊？

    计分员又怎么了，还不是一样要日晒雨淋，她待在这儿舒舒服服的，才不愿意回去受苦。

    “要走红军自己回去，我留下来照顾红党。”

    “你听听这是人话，你不回去照顾他，他才14岁，你让他在村子里怎么生活？”

    “那你讲的就是人话，你赶我们娘俩回去，留红党在这里就有人照顾吗？你忙的跟条狗一样，这个家需要你时什么时候看到过人？”

    小两口当场争吵，要是换作别人家，政委两口子高低得劝个架，可是丁家……

    站在他们家右边的几人，全都看见了丁红军此刻仇视他们的眼神。

    尤其君尧和辛姑，这种感觉最为强烈，因为少年的情绪就是冲着他们家来的，他在无声宣战，就好像在说：等我弄死你们，我爸就不会送我回乡下了。

    “嘶——”

    君辛小小吸口气，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君尧，我怎么感觉这小孩透着股子邪性。”

    “邪吗？”

    回答她的是冷着脸的姜萌。

    “萌萌你怎么出来了？早上风冷，快回屋里，是不是饿了，我现在就回去做早饭。”

    君辛赶紧从鸡窝旁边站起来，推着侄媳妇就要往屋里走。

    “不着急，辛姑，让我来会会这位小邪。”

    姜萌朝着篱笆才走了两步，手被拽住，回头，君尧冲她摇摇头：“萌萌，我来处理，你回屋去。”

    “不，你的处理我不满意，我自己来，我还是喜欢血腥直给些的方式。”

    姜萌一甩手，人接近丁红军，拽住他的脖领子一拖再一抛，小少年人已经挂在他们家门前的枣树上。

    就在当事人和围观几人都还懵懂回不过神来时，姜萌不紧不慢从口袋里拿出一双手套戴好，然后拾起一只死鸡，轻巧跨过竹篱笆，来到丁红军面前。

    她直接扯下来一条鸡腿，一脚踹上树干，腾空的同时，一拳头捶中丁红军腹部，迫使他嘴巴大张，鸡腿也就这么华丽丽地塞了进去。

    “啊——”

    钱凤英尖叫，捏着双拳冲过来，扬手就要扯姜萌的头发。

    “你干了什么？你这疯女人到底在干什么？那鸡是毒死的，你敢喂给我红军吃……”

    姜萌轻松接住她抓过来的手，旋转向前，瞄准丁宁的位置一推，两口子抱个满怀。

    丁宁抱住媳妇后，将人推到一边，沉着脸询问姜萌：“姜同志，你这是在干嘛？”

    “你问我？”

    姜萌笑笑，丢掉手里的死鸡：“畜牲不就该吃这些吗？”

    她没理丁家两口子要吃人的眼神，兀自笑的明媚，往篱笆走近两步，对着君辛招手。

    “辛姑，把剩下那三只鸡都给我拿过来，送给丁团家吃。”

    君辛左右为难，瞄一眼侄子，见他没有表情，动作慢慢吞吞弯腰捡鸡。

    递过去的时候，一颗星跳的特别厉害：“萌萌，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一家人就该齐齐整整，就像我们家这四只鸡一样，一块躺的板板正正。”

    说到板板正正，姜萌还真就将四只鸡摆的板正，就连那只残缺不全的少腿鸡也特意将不全压在下边。

    钱凤英知道自己打不过姜萌，干脆舍弃她，跑枣树底下想爬树上先解救儿子，至于疯女人等过后再来教训。

    姜萌岂能如她愿，等人快接近儿子，漫不经心踢一脚地里的泥块，打在钱凤英小腿上，使她吃疼整个人缩了下来。

    “啊——”

    “你这个毒妇，你害我儿子，你不得好死，你也有儿子，你……对呀你也有儿子，你敢伤我儿子那我就害你儿子。”

    钱凤英爬起来就往君家冲，又被姜萌眼疾手快扯住后脖领子，再一抛，整个人砸丁宁怀里。

    “丁团，管好你媳妇，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想伤害她。”

    “姜同志，杀人不过头点地，红军是做错了，我已经做出补救，我这就让他回乡里，还希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他这回，他以后再不敢了。”

    丁宁憋一肚子火，但是为了儿子，也是为了自己，他不敢爆发，只得低声下气说好话。

    “以后再不敢？”姜萌哼笑，“君尧和辛姑是我自家人，我不让你问他们，丁团你问问政委和嫂子，你们家丁红军以后敢不敢。”

    丁宁错愕看向刘嫂子，得到一声叹气后，又隔着君家人去看秦如松。

    秦如松同样面色沉重：“丁团啊，你这个大儿子报复心理很重啊，家属院住的都是战士们的大后方，大后方不稳，你让我们前线怎么稳？”

    他就差没指着鼻子骂：就是你在破坏248团的团结，你想要以瓦解大后方的战略瓦解整个团，你这个破坏份子，你狼子野心！

    丁宁忍不住后退几步，满面悲伤，看着高挂的儿子，心情无比沉重。

    钱凤英猛地推他一把，然后扑他身上，又是打又是骂：“那是你亲儿子，你要救他啊。”

    丁宁身躯一震，是啊，红军是他亲儿子啊。

    “君副团，姜同志，我送红军回乡下，你们以后山高路远，他就是想使坏也找不到你不是吗。”

    “找不到我？”

    姜萌叹声气：“丁团，你自己看看他的眼神吧。”

    丁宁退远些，撞进大儿子的眼神里，小小的少年，此刻眼里全是戾气。

    哪怕直视父亲，这种情绪也不带遮掩，反而延伸出更多的憎恨和埋怨。

    丁宁的心猛地沉落，他知道，这个儿子废了，而且还会是大大的后患。

    可即便如此，他身为他的父亲，他也不能就这么舍弃他。

    深知姜萌讲不通，丁宁将目光投递至君尧身上：“君副团。”

    君尧依然面无表情：“诚如我媳妇所说，一家人就该齐齐整整，我觉得你们一起回去不错。”

    丁宁忽然笑了：“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

    “如果我说在今天之前都没有，或许你不会相信，但我确实这么想的。”

    君尧微微侧身，半眯着眼看向团部的位置：“丁团你来248团不到两年，我不同，我是在这里成长的，我的汗水和情感全部都抛洒在这里，我不容许有不稳定因素破坏他的团结。”

    秦如松叹息一声，跟着表态：“丁团啊，君尧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我欣赏你这个人，不愿意同你拐弯抹角，我们接受你时欣然自得，现在不欢迎你也坦坦荡荡。”

    丁宁苦笑：“我明白了。”

    他没再管挂着的儿子，颓废推开篱笆门，落寞地走向团部。

    钱凤英追了两步，却始终没出园子：“老丁，你不管红军了，那他怎么办？”

    丁宁没有回头，回答的声音极冷：“就这么让他先挂着吧，清醒清醒，没有什么不好。”

    见人走远了，姜萌这才重新跨过竹篱笆，回到自家院子。

    君尧迎上媳妇，爱怜地帮她收紧外套，又泄愤般揉乱她的头发：“行了，目的达成你现在该回去歇着了吧。”

    “嗯。”小混蛋没心没肺的还在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这是在帮你加速做决定。”

    君尧又上手揉了两把头发，恨恨推着她往屋里走：“行行，我谢谢你的一片好意啊。”

    “都是一家人客气啥。”

    “你个小混蛋，我算是找到三胞胎性格恶劣的根源了。”

    没错，随着三胞胎渐渐长大，他们已经不满足于喝奶睡觉的现状，多余的精力都想着用来探索世界。

    最近特别热衷让人抱着到处转，不抱就哭，君尧苦不堪言，就连梦里都呈抱孩子的姿势，不停的晃动胳膊。

    “如果这样认为能够让你比较开心，那我就认下啦。”

    小两口有说有笑的消失在众人跟前，刘嫂子回到自家院子，眼神示意男人：“回屋吃早饭，你今天不去上班了。”

    “唉，怎么能不去。”

    他只是感慨颇多，丁宁和君尧同样的能力出众，年轻有为，可家庭这项对比却差着一道天堑。

    “组织对战士们的另一半也需要考察，还真不是无的放矢啊。”

    只可惜审查得到家庭背景，却终究审查不到这个人的内涵。

    秦如松是真为丁宁不值得，这个人要是没有拖累，成就不会低于李建设，甚至会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