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考场又熬过了艰难的两场考试，等到交完卷出场的时候，整个考场都弥漫着一股子酸臭味。没办法，应天府正是秋老虎肆虐的季节，高温跟夏日差不多，一两万人十天不洗澡不洗头，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地方，味道能好才怪了。

    闵悉扛着自己的行李，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出考场的时候，觉得自己都快挂了。

    陶兴挤在人群中寻觅着闵悉的身影，人太多，声音太嘈杂，两人一直都没碰上头。最后闵悉都碰到陶源和他的书童了，还没看到陶兴，上车后等了好一会儿，陶兴这才回来。

    这么多人，又堵上车了，等到回去，已经是半夜了。

    闵悉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洗澡，连换了三桶水，他才感觉把自己清洗干净了。

    陶源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蹲茅房，好家伙，这么些天他只有中途考完一场的时候去过茅房，加上吃的蔬菜不够，硬是把自己整便秘了。蹲在茅房里痛苦得嗷嗷叫，胀得要死，却拉不出来。

    闵悉才不管那么多，他本来就是试试看的心态，所以该吃吃，该拉拉，他才不在乎什么屎戳呢。

    最后陶源还是吃了点巴豆，才解决掉他的便秘问题。

    考完试，所有考生都元气大伤，头两天根本没人出来晃荡，都在床上补觉恢复元气。过了三四天，各茶楼酒馆、勾栏瓦舍、秦楼楚馆里，才出现了士子们的身影。

    陶源特别惨，便秘引起了严重的痔疮，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出门，他一向乐观，这会儿也忍不住当着闵悉的面诉苦起来：“我要是这次还考不中，代价也太大了，我可不想再受一次这个罪了。”

    闵悉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以安抚他受伤的身心：“别担心，这次肯定能考上。”

    陶源看着闵悉给自己做的菜：“怎么还是蔬菜为主，没肉啊。”

    闵悉笑道：“你现在痔疮还没好，吃多了肉不容易方便，要多吃点蔬菜才行。”

    陶源想着自己最近两天上厕所确实顺畅多了，原来是这个原因吗：“谢谢九哥，你真会照顾人。”

    “还行吧。”闵悉也不客气。

    “明天咱们一起出门去玩吧，我想去群芳楼见见世面，听说那儿有个花魁娘子艳冠群芳，美艳不可方物，我想看看到底有多美。”陶源坐着的时候，还只用半个臀碰着椅子，不敢坐实了。

    闵悉斜睨他一眼：“你有多少银子？花魁娘子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陶源伸手摸自己的袖袋，看了看里面的银两，说：“还有二十两，够见上一面吗？”

    闵悉问：“就非见不可？”

    陶源歪着头看他：“九哥你就不好奇那花魁娘子到底有多美吗？”

    闵悉摇头：“没多大兴趣。”他又不是没见过美女，影视作品中环肥燕瘦，古今中外什么样风格的美女没见过？不像他们这些古人，除了自己的姐妹和家中丫鬟，还真没多少机会见到未婚女子，难怪会对秦楼楚馆的女子感兴趣。

    陶源突然说：“其实我也理解，这世上没几个比霁哥长得好看的人，你没兴趣也正常。”

    “好端端地怎么扯到他了？”闵悉审视着他，不由得检讨起来，他俩的关系被人发现了？

    陶源嘿嘿笑：“也没什么，就是说对美女的好奇心嘛。霁哥长得太好看了，你跟他相处的时间长了，就对其他好看的人不那么好奇了。”

    闵悉不理他扯云霁，而是说：“你知道我以前在拂朗机是开小饭馆的，钱都是一个银币一个银币挣出来的，在去拂朗机之前，我到处打短工挣钱，一年都攒不下二两银子。你让我拿二十两去跟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见上一面，对不起，我心疼，不愿意花那个钱。”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对美女不感兴趣呢。”陶源说。

    闵悉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当然喜欢看，不过我不想去青楼看。”

    “因为要花钱吗？”陶源问。

    闵悉摇头：“因为青楼女子都被当成明码标价的商品，我觉得这是对她们的冒犯。我改变不了她们的命运，但我不能做那个为虎作伥的人。”

    “怎么又为虎作伥了？”陶源觉得话有些言重了。

    “你认为那些青楼女子有多少是自愿卖身的？”闵悉问。

    陶源愣了一下：“应该没几个是自愿的吧。”许多青楼女子生来就是贱籍，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世道对良家女子的要求都苛刻到脚上了，何况是这种贱籍女子，完全就没把她们当人看。

    “去逛青楼的人越多，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子通过各种渠道进入青楼。我管不了别人逛青楼，只能约束好自己，这便是不为虎作伥。”闵悉说。

    陶源惊讶地看着闵悉：“九哥，我发现你的想法好特别啊！”

    “还好吧。我年少时流落市井，见过一个赌鬼把老婆孩子卖入青楼，当时那对母女被抓去青楼的惨状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陶源说：“你是对的，我不去看了。那花魁娘子想必也不差我一个客人。”

    江苏省的乡试放榜时间是九月十二日，考完之后，他们要在应天府等上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若是闵悉自己，估计早就回去了，还能赶上顺天府的放榜，要是云霁中了，正好可以一起庆祝。

    这次陶源在，所以不得不留在这里等待放榜后再离开。陶源考取举人的几率要大多了。

    等待放榜的这段时间，闵悉去了扬州和苏州，了解一下这两地云祥分号的经营状况，顺便去查了一下账。

    当年给他们送礼的扬州分号掌柜早就被换掉了，新掌柜明显要要分寸多了，扬州分号的营业额和利润都显着增加，可见当初那黄掌柜贪污了多少。

    陶源自然不愿意独自呆在应天府等放榜，也跟着他一起去了，一路吃喝玩乐都是闵悉掏钱，准确来说，是云霁买单，他玩得是不亦乐乎，到苏州的时候，甚至还给闵悉当起了向导。

    等闵悉回到应天府的时候，离放榜还有两日。

    玩嗨了的陶源终于蔫了：“我会不会乐极生悲啊？”他不由得检讨起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玩得太高兴了。

    闵悉安慰他：“别担心，肯定能考上。”

    “老天保佑，让我一定考上举人！”陶源两手一拍，双掌合十，开始做起了祈求上苍的动作。

    闵悉看得好笑。

    两日后，乡试终于放榜了。应天府署门前，等待张榜的秀才们将官署大门外挤得水泄不通，官府的差役将榜单隔出一个安全空间，书吏拿出早已写好的榜单开始张贴。

    人群中有人开始一个个念名字。

    闵悉和陶源站在人群外等消息，陶兴和陶源的书童陶静挤在人群中看榜，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身狼狈的陶静从人群中挤出来：“源哥，大喜啊！中了！你中了！第一百零八名！”

    陶源狂喜：“真的啊？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中了！对了，九哥呢？”

    陶静说：“我不知道，我看到你的名字就赶紧出来了，陶兴还在里面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