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可能。”姜欣媛立刻否认他的说法,“如果真如父亲说的那样,她完全可以大声呼救,哪怕她是溜进那院子里为了偷东西或是做什么不敢让人知道的坏事,但生死当前,她也完全可以向守在院子外的守卫呼救。而且父亲刚刚说过这女郎的面容被毁,一定是有人杀了她。”
因着这句安慰,安国公的脸色稍缓。
“那处院子紧邻着薛府,若是有梯子,她能很轻易地翻墙离开那处院子。”姜念遥也同意妹妹的说法,她缓了缓,继续说道,“除非她在院中被绑住,口中被东西堵住无法求救,否则薛家一定会有人发觉此人的存在。”
又或者她是被人杀害后扔进了那处院子,但姜念遥没说出这个可能,因为谢清韵和谢璠当年在院中见过那个女郎,那时她还活着。
姜念遥又想起前几日谢清韵在那处院子中对当日的描述。
她说那个女郎在哭泣。
“事情怪就怪在这里,事后我询问过管家,”安国公补充一句,“我没有让他知道实情。他说在守卫看管那处院子之前,也就是念遥住进那处院子之前,他检查过,那处院子没有任何人。”
“你派的府卫中是不是有人有问题?”姜欣媛又问。
“府卫也都查过,没有问题。”
“薛家呢?”这次说话的是姜念遥。
妹妹一下子明白了姐姐的意思,声音一下压低:“如果不是从我们府中进入那院子,那最有可能的就是从薛家翻墙进了那处院子。”
“可她为何不逃出去呢?又是谁杀了她?”
姜念遥没有想到,这次对父亲的询问没有解开她心中的疑惑,反而带来了更多的问题。
“薛家。”姜欣媛小声重复一遍,“薛家一定有问题。”
看着面前陷入沉思的女儿,安国公忽然觉得更加头疼,他后悔将此事告诉她们,只能徒劳劝告道:“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等出了这书房的门,你们就忘了此事。”
“父亲,这可是一条人命!你压下消息没让京兆府和大理寺知道这件命案。你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冤死!”
姜欣媛的反应果然如此。
她自幼就有着从不服输的性子,自从去了国子监,再加上姜念遥的失踪,她的性子愈发张扬,仿佛天不怕地不怕。
看着这个不省心的女儿,安国公心里又有了怒气:“人又不是我杀的!这件事别说涉及到我,还涉及到了你姐姐!你就算不在乎你的父亲,你也要在乎你的姐姐。此事一旦泄露,三年前你姐姐在京郊养病的真相,你以为还能瞒得住旁人?”
姜欣媛满腔怒火瞬间被父亲的话浇灭。
父亲说的对,她不能将姐姐置于险境。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姐姐:“父亲说的话有道理,哪怕想查这件事,我们也得瞒着旁人。”
“这事不会如我们想的那么简单,而且也过去这么长时间,那位女郎又已葬下。”见姐姐面色如常,姜欣媛放下心,继续说道,“哪怕我们查那女郎的身份和死因,也很难查出结果。唯一可入手的地方,就是薛家。”
姜念遥知晓她的意思,看向妹妹:“欣媛,你还记得我说过那日我去京郊所见所闻吗?”
当日谢清韵说在这里见到了姜念遥,当时她身穿荷茎绿衣裙,正在房中哭泣。
那女子当时还活着,但短短几日,到了清明前一日父亲再去那院中,见到的却是那女子的尸体。
因着父亲在场,她并未说的仔细,但姜欣媛还是听懂了姐姐的话。
“姐姐的意思是?”
“若是国公府去查此事,太过显眼,稍有差错就会让人抓住把柄。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我会找合适的时机去查此事。”姜念遥握住妹妹的手。
姜欣媛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好。”
既然此事交给姐姐,她们也不必在这里同父亲浪费时间。
姐妹俩一同告退,出了书房。
直到她们离开之后,安国公坐在椅子上,仍未缓过神。
没想到他就将这个隐瞒将近三年的秘密告诉了自己的女儿。
他还在心中暗暗感慨,没想到姜念遥一开口,姜欣媛就如此听话。要是以后姜欣媛再在家中胡闹,就让姜念遥回来管管她。
他自己也就不至于天天被姜欣媛气到头疼。
半响后,安国公才想起来,他叫姜欣媛来书房是为了训斥她。
他猛地扭头看向敞着的房门,姐妹俩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院中。
他还没训斥完呢!
姜念遥与姜欣媛全然不知父亲的所思所想,她们出了书房后,姜欣媛就拉着姐姐去了她住的那个院子,又拿出她前段时日从书肆新买的书,献宝似的让姐姐都拿去看。
姜念遥这才刚拿起书准备看看写的是什么,妹妹又拉着她坐在床边说话。
“姐姐,谢世子对你好吗?”二人成婚已有一段时日,姜欣媛还忍不住问她这个问题。
“他对我很好。”姜念遥知晓妹妹的担忧,安慰她,“不用担心我。”
“好好,我不担心。”虽这么说着,姜欣媛还是忍不住问,“那他知晓三年前的事了吗?”
姜念遥轻轻一笑:“自然不知。”
她仔细想过,这几日谢久淮对她态度亲善许多,除了两人一起经历过刺客之事以外,还因那日在京郊时谢清韵所说的话,他相信了三年前她确实在京郊养病。
“那就好。”姜欣媛点点头,又看向姐姐,好奇地问,“那若是将来时间一长,姐姐会不会忍不住将实情告诉他?”
姜念遥脸上的笑意淡去,她看着姜欣媛,轻描淡写地将话题转到妹妹身上:“妹妹,你现在一直担心我的事,但我可是听说母亲有意让你相看合适的郎君,将你的婚事定下来。”
一听见姜念遥提起此事,姜欣媛终于哀嚎一声:“别提了,母亲不听我的,执意要在今年把我的亲事定下来。我前两日去向父亲求情,可无论我怎么说父亲都站在母亲那一边。”
她冷哼一声:“我怎么会不知道父亲的心思,他肯定是希望我早点成婚搬出这个家,以后没人气他,他好清静些。”
姜念遥安慰她:“母亲知晓你的性子,在这事上定会考虑你的想法,不会强迫你去嫁你不喜欢的人。”
可即便是这样,姜欣媛也不想这么早成婚,她还想在国子监过待几年,就像国子监里给他们上课的女师一样,她也想能留在国子监教书。
可这话太难,她谁都没说过。
她忍不住向姜念遥抱怨道:“明明在我们三个中阿兄才是年纪最长的,可他却还一直没定下来婚事。”
姜念遥也奇怪此事,她还未成婚时,家里有意让姜知远与京中另一家的嫡女定下婚事,后来不知怎的这事不了了之,父亲母亲都没有再提起此事。
姜欣媛知道的内情比她要多:“每次一提起这事,阿兄就一副病得要死的模样,还会咳血,再躺在床上昏迷几日,弄得家里谁都不敢提。”
她说话一向直接,加上现在忿忿不平,提起阿兄的婚事,她附在姐姐耳畔轻轻说道:“姐姐,你不知道,阿兄之前跟我说,他不愿和旁人成婚,他想就这样过一辈子。”
姜知远与她说这话时,曾提醒过不要将他说的话告诉旁人,可姜欣媛一点也瞒不住姐姐。
姐姐又不是旁人。
姜知远的想法可谓是惊世骇俗,若是被父亲知道,还不知他会气成什么样。
姜念遥吃惊地问了句:“为何?”
姜欣媛叹气:“阿兄说他这些年一直生病,不知道何时就会……他不想耽误人家。”
一说起阿兄的病,两人的神色都低落起来。
“而且因着阿兄这些年一直生病——”姜欣媛小心翼翼地看着姐姐,“我听说父亲本想再纳妾生子,母亲说话不管用,还好陈姨娘出面拦下。可父亲还想在家族中找个孩子过继过来。”
往后的日子还不知如何。
当初阿兄过继到家中时姐妹俩还未出生,后来她们听家中的老人提起,当年过继一事在家族中闹得血雨腥风。
姜念遥一想起家中这些事,心情愈发沉闷。
姜欣媛轻喃道:“要是当年我没有拉着阿兄去冰上玩就好了。”
要是当年她没有闹着要和阿兄一起去冰上玩,阿兄就不会意外落水,也就不会落下病根,一直到现在都如此病弱,甚至还会吐血。或许现在阿兄已经成婚有了孩子,过得很幸福。
“都怪我。”她一想到阿兄的病,内心的自责就遮掩不住。
姜念遥见妹妹如此自责,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她轻轻伸手揽住妹妹:“那只是一场意外。当年你那么小,阿兄落水后你义无反顾地去救他。你忘了吗?那时候你才六岁,也不知怎么就有了那么大的力气,将阿兄从水中拖出来。若不是你冒着生命危险将阿兄救上来,那附近又没有大人,阿兄恐怕早就已经……”
她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姜欣媛低头啜泣,“这件事,阿兄从未怪过我,可我心里还是难受。”
她抱住姐姐,头轻轻靠在姐姐的肩上,任由姐姐擦去她脸上的泪珠。
“姐姐,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就想着,我们兄妹三人能一直好好的,永远不分开。”